第 44 章 负担(bug)10-24_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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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负担(bug)10-24

  ll从病房出来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谈时琛微垂着眼,望着门口的人来人往,一时间有些发蒙。

  恰好白梦也恰好发来消息:[阿琛,我早起锻炼啦,蛋糕吃了嘛,好不好吃?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因为害羞,她连[我想你]三个字都说的这么委婉。

  这条消息仿佛一个开关,指引谈时琛接下来要做什么,他机械地走到车边,从副驾驶拿出了那块奶油顶已经有些塌陷的蛋糕。

  这天的天气也很不好,阳光压抑在云层中,怎么都出不来。

  阴冷的氛围里,谈时琛坐在路边,红着眼,一口又一口地将蛋糕往嘴里送,直至吃完所有。

  他像一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懵懵地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梦梦]两个字时才有一种实感,脑子里的小齿轮再一次地转了起来。

  但他不能将这些坏情绪带给她,所以斟酌了好久,他回道:[蛋糕超级好吃。]

  谈时琛慌到甚至看不出白梦也隐藏在那一大段话里的想念。

  回完之后,他长舒一口气,在雾蒙蒙的清晨里他仿佛再次看到了那些不愿回忆起的过往——

  他和周生淮是在高中玩赛车的时候认识的,之所以关系变得铁,是因为在那个叛逆的年纪,他不止救了自己一次。

  再后来,他开始拉力赛的训练,周生淮做了他唯一的领航员,他们配合默契,战无不胜,在当时甚至有“谈周合体,天下无敌”的说法。

  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变质的呢?

  他的父亲身体情况变得差,和他在一起十多年的女朋友喜欢上了谈时琛,开始有人说“他周生淮算个屁,都是靠谈时琛火的”。

  事情就是这么狗血,但天下之大,狗血的事情也不差他这一件了。

  2019年,一场常规的拉力赛,周生淮还是他的领航员,却故意在拐弯处错报了路况。

  他那样做的原因,只因为有人说能救他的父亲、能让他的女朋友回来找他、能把谈时琛永远踩在脚底下。

  ——反正是赛场事故,没有人会怀疑。

  黄沙漫天,赛车手的操作速度极快,许多位未知的危险都得需要领航员提前播报,但那天,周生淮却因为这些该死的原因,故意说错。

  千钧一发时,谈时琛反应过来做出了正确判断,但因为速度实在太快,车子侧翻了。

  更狗血的是,只有他一个人活过来了。

  是的,因为最后受伤害的人不是自己,所以谈时琛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一时间周家父母、曾经那些打败过的对手、还有不少曾经的粉丝,都纷纷倒戈,几乎是一天之内,他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罪人。

  虽然后面谈家出面解决,将舆论压制了下去,但谈时琛无法再回到赛场。

  满天的灰尘和殷红的鲜血中,谈时琛看到周生淮用口型对自己比了三个字:[对不起。]

  再后来就是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周家人的哭喊声、还有他藏在内心深处的那点自卑——

  “我应该,不配得到真心。”

  谈时琛回到老宅时,里面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聚集在客厅里,包括谈弥欢。

  老太太看见谈时琛回来后松了口气,立马站起身来,眼里满是焦急,“阿琛啊,还没吃饭吧?”

  谈时琛懒懒扯唇,将老太太扶到沙发上坐,“能有什么事?”

  语气稀松平常,甚至打趣道:“这么晚不睡,一把年纪了可不能学年轻人熬夜。”

  他注意到众人眼里的担忧,“都坐着干嘛呢,赶快回去休息。”

  听谈时琛这么说,大家都放下心来,陆续回房的过程中,只有谈岁淮一人留了下来,他看着谈时琛,“我得去首都出差一趟,这段时间不在家里,我再说一次,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不要往自己身上揽。”

  谈时琛轻笑了声,“知道了,哥。”

  老宅重新恢复安静,谈时琛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眉眼低垂看不清情绪,没过多久,他随手勾起扶手边的外套,出了门。

  他没注意到,二楼边的转拐处,有一抹身影紧盯着他出门的方向。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看起来要下大雨了。

  许是工作日的缘故,马路上车辆并不多,谈时琛驶出主干道,朝郊区开去,车子最终停在城北墓园前。

  买了束他母亲生前最喜欢的百合花,谈时琛往西边的墓区走去。

  他根本没有释怀,这么多年积压的过往像一根无形的绳索,紧紧将他锁住,他快要喘不过气。

  到了柳如韵的墓前,望着墓碑上温柔大方的女人,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墓碑擦拭干净后也没管地上脏,直接跪了下来。

  谈时琛嗓音有些哑,“妈。”

  “我来看您了。”

  仿佛找到一个情绪发泄口,他轻轻诉说着:“我出生的时候您就去世了,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对方,在大家口中,您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可是这么好的人,最后却因为我去世了…”

  说到这,谈时琛自嘲地笑了声,“我一直挺讨厌我自己的,是不是要是没有我,您还能好好的,也能和我爸好好的。”

  谈时琛没说,在他有记忆开始,就有不少人说他是克星,给家里带来了不好的事情。

  就连什么都懂的大人,也是如此。

  “小时候在学校,可能您不知道,哦,您肯定不知道。”

  谈时琛伸手将照片上的灰尘拭去,无声弯起唇角,“被谈径送到乡下之后,那时候很多人知道我没有妈妈,经常欺负我,打架、泼水什么都干,到后来我长大了,开始用拳头一个个回应他们,慢慢的,说闲话的就少了。”

  “我那时候可羡慕放学有妈妈接的小朋友了,经常会在校门口站很久很久,一边期待着您哪天能出现,一边埋怨着自己为什么要出生。”

  这些话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在所有人眼中,谈时琛是天之骄子,没有受过任何委屈。

  但其实,他只是一个母亲早逝、父亲不管的普通人,在最难的时候,和他最亲的二哥也在隔壁省上大学。

  他大部分都是孤单一人。

  “高中的时候,我认识一哥们儿,他家挺困难的,但帮过我很多次,我花了不少心思去帮他,最后呢,闹掰了,他死了。”

  天上的乌云更厚重了,不远处传来阵阵闷雷,一旁的松树随着大风呼呼作响。

  远边的云朵像极了白梦也送的蛋糕上的奶油,于是他眼里泛起细碎的笑意,“我从来都不喜欢自己,但是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她太好了,好到我没有办法形容。”

  说着还拿出了那天跨年夜偷拍的白梦也和花饭的照片。

  “您看,她是不是很好,看着什么时候都笑着,但您不知道,她内心特别别扭,您儿子也是花了不少力气才打开她的心。”

  “要是您还在就好了,你们肯定能聊得来,您不知道,她就是一小女孩,有时候特幼稚,也特别可爱,打开内心之后,恨不得把心都掏出给你看。”

  “妈,她太好了,太好了,我可能真的配不上这种好。”

  “您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呢,您如果还在,就能帮帮我,给我一个答案。”

  这些话他压抑了太久,久到他诉说这些的时候更像站在旁观者的角度。

  他从来都不是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不着调,所有经历过的他都记得,他可能不止一次德问过自己,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差劲,是不是真的不值得人去真心对待。

  ——“不用你妈给你答案,我就可以。”

  方晴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压抑了一天的雨在此刻终于下了下来,谈时琛抬眸看向站在身后的女人,“跟踪了一路,您挺有闲心?”

  方晴如没管他冷漠的语气,声音放得很慢,像讲故事般的,娓娓道来:“你没觉得吗?你天生就不祥,你活该没有人爱,你不知道吧,因为你妈怀了你,你爸才认识我,也是因为你,你妈最后才难产死的。”

  “因为你,周生淮出了事,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一年,最后也死了。”

  “谈时琛,你不会真的觉得,这个家没人怪你吧?”

  “是,你觉得自己很酷,不像你哥,要为了家族企业牺牲自己,你过的多潇洒啊,这个家所有的人都在为你让步,可最后呢,外婆为了找你,出车祸了,这个家终究是被你弄成了一锅粥。”

  “你从小到大什么事干得好啊?初中叛逆玩赛车,你爸支持你,结果你只看到了他为了你安全阻止你的那一面,把他气进了医院。大学毕业,你说你要玩赛车,全家人支持,结果呢,一事无成,还把你最亲近的领航员弄死了。”

  方晴如表情狰狞,一字一顿,仿佛在下最后的通牒,“谈时琛,你啊,就是个一事无成还拖累别人的废物。”

  方晴如隐忍多年,就为了今天这一刻,她笑得有些张狂,“谈时琛,你不会真以为找了女朋友就能改变一切吧,你真的觉得你这样的人能配得上她?”

  “白梦也本就活得很辛苦了,你还要去给她增添负担吗?”

  负担。

  压抑了多年的弦在这一刻忽然就断了。

  谈时琛手指微颤,却依旧望着她,“说够了就可以走了。”

  方晴如注意到他眼神里的空,知道自己的目的早已达到。

  她刚来这个家时,谈时琛就和她作对,最严重的小学时候谈径向着她,将谈时琛送到乡下外婆家。

  她暗中观察过,那时候谈时琛遭受了校园暴力,最后照顾他的外婆也因为这件事去世了。

  但那又怎么样,她讨厌他。

  方晴如俯下身,望着眼前狼狈的人,弯起唇角,“你慢慢忏悔吧,我先走了,对了,我已经和你爸离婚,咱们,再也不见。”

  雨势加大,谈时琛眼前模糊一片,心乱如麻。

  装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他有一种预感,会是白梦也,他微垂着头,雨水顺着脖颈流下,他不敢拿出来看。

  踌躇片刻,谈时琛拿出手机,摁亮屏幕之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的瞬间,接二连三的消息跳了出来——

  [今天又被叫去干活了:(]

  [没有困难的活,只有困难的打工人:(]

  [给你看一张美女自拍图片]

  [州市的手机信号是不是不太行,都收不到消息(悄咪咪:后面的牌子上写的我想你噢]

  [好啦,我去干饭了!和室友一起。]

  短短几句话,谈时琛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屏幕上的字打了又删,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一直到最后,他也没能将消息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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