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_渣了正道大佬后我翻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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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讲故事的人不知道他究竟在面临着什么样的境遇。

  单手随意地转着一把匕首的少年郎坐在火堆旁,身上寒意被火光映照着驱走,他对面是一位以花簪发的紫衣女孩,神情认真地听取对方那些顽劣荒唐到失真的句子。

  他的眉眼太好看,是那种与秀致有别的俊美,活跃又明亮,像是光芒映亮了眼角,哪怕每一句话都是他编的谎话、哪怕每一个眼神都是不负责任的玩笑,也能看得人心意颤动。

  在遇见江远寒之前,苏见微从不知道自己原来对一个人的外貌有这样急遽而强烈的好感。

  小姑娘维持着表面的矜持,听得格外认真或许不是听得认真,或许是看得入神。

  那时候的小少主还不是恶名昭著的寒渊魔君,也没有一身的锋芒杀机、令人不敢逼视,此刻的他尽管稍显稚嫩,可这种青涩且略带风趣的天真顽劣,毫无恶意甚至充满好奇的调侃与交谈,就像是一只傲娇的猫咪伸出爪子,用微露尖钩的爪子拍了拍人的手背软绵中带着若隐若现的钩子。

  而小姑娘就是一个典型的铲屎官心态,心中积极地应征上岗,想要饲养眼前的这只猫咪。但她又格外谨慎、格外自控,表现出了一个初识之人最恰当最合理的姿态。

  江远寒意犹未尽地给她说了很多密辛,其中有的是真的,有的是编的,内容涉及各大门派、各界高层的恩怨纠缠、彼此说得出说不出的情意故事,恩义无双,都在他的艺术加工之下改头换面,就在小寒把对方说得一愣一愣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血衣门的教主没有求娶过玄心天女。”盲眼书生翻过书卷,“玄心天女不爱男人,血衣教主也不爱女人。”

  他话音一落,江远寒和苏见微都跟着被吸引走了注意力,他们俩陷入了同一种茫然。

  林暮舟纠正其中逐渐离谱的说法:“玄心天女没跟任何男修士有过牵扯,是肖想她的世人以讹传讹。”

  以讹传讹……江远寒反应了一下,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感觉被骂了。

  “血衣教主三年前堕入魔道,死在蓬莱派剑阵之下。”书生继续道,“也是因为他跟蓬莱派的丹青剑……私下成约,勾连不清。”

  他说完这两句话之后,就没有再继续了。但江远寒这时候也没有了编造下去的快乐,他瞥了林暮舟一眼,没能一眼扫出对方的身份,只能从其表现出来的种种特质,推断出这估计是大门派的弟子。

  但普天之下,再没有比魔界这两个字最大的门派,故而他也丝毫不惧,还产生了一点点有关于正道的好奇。

  倘若他在此之前,遇到过光风霁月、君子品格的道门正修,如李凤岐,也不会在第一次向凡尘中推崇的正道门人探出触角时,就受到如此打击。

  这只小蜗牛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接触的是什么人。庙外的夜雨淅淅沥沥,雨声伴着翻卷的风,凉意丝缕地渗透过来。

  刚刚才驱散冷意的小少主垂下头,将手更靠近了火堆一些:“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盲眼书生翻按书卷,苍色的眼眸映着眼前的火,也映着对方火焰之下晕染得柔和的眉目。

  林暮舟并非突兀而来,到了他这种修为,做什么事都会有一瞬间地心血来潮,而这种心血来潮,就与诸天规则、与自身命运相勾连。

  不过在此前,林暮舟对这种命运勾连持中立态度,但当他从火焰之下,目光停在对面少年的脸庞时,他突然觉得,也许前人之经验、先辈之总结、命数之推演,都是有一个恰到好处不偏不倚的时机的。

  而这个时机,就在他眼前,在火星飘动、时间变慢的每一个刹那。

  林暮舟的手轻轻地摩挲着书页,上面的字迹似乎都变得难懂起来,他撤回目光,能轻易看透少女的眼神细节,能将对方的心思转动了若指掌,但他权且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道:“不是什么真正密辛,是你……你们,了解得太少了。”

  小少主很少有这种让人当场戳穿,当场掀摊子的场面,他对这些修真界的事情确实懂得不多,但刚才忽悠苏见微可是很起劲儿的。

  幸好盲眼书生没有再说什么,反而是肯定了他那些“密辛”中真实的地方,而苏见微明显也不介意,反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像是在看故事的提供者,反而像是……在看一块儿香喷喷的甜蜜糕点。

  江远寒被自己这个离奇的比喻逗笑了。

  雨声仍旧,火星起初还旺,飞扬到了天上,后来黯淡了,如他说得渐低的故事声,讲述得越久、越低,直至无声。

  夜色浓郁,空气发冷,连一声蝉鸣鸟叫也没有。

  苏见微听困了,但江远寒居然比她还要先疲倦,忽悠人的小骗子可比任人忽悠的小傻瓜更耗费精神。在江远寒困得眼皮打架的时候,忽然感觉衣角被扯了一下。

  他睁开眼,看见少女紫色的袖边。

  “你天亮了去哪儿?”她悄悄地问。

  “幽州,玄门道。”

  “我也是,我顺路。”游历红尘的修士,只要想同行,去哪儿都顺路,“你能带上我吗?”

  江远寒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抬眼打量了她一下:“你不怕我把你卖了?”

  苏见微心里想得是,你看起来可比我更好卖,但嘴上说得却是:“我辈修士有何可惧?”

  江远寒顿时对她刮目相看,完全不知道少女的心理活动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么一个正正经经的百花宗女修,心里不是莳花弄草,修行大道,反而差点就对他直接自信打招呼“嗨道侣”了。

  而远处的盲眼书生好像没听见两人的对话似的,但在天明之际,江远寒还是发觉书生不远不近地吊在尾巴上。

  苏见微跟着他回头,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在原地等了片刻,见到对方不疾不徐地跟到面前站定,连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江远寒纳闷道:“你也顺路?”

  林暮舟面色不改,他的眼睛没有焦距,近似无神,但他的神识却可以描摹每一个细节,能够将眼前之人的分寸细节认得清楚,也正因如此,他每每接近,都会被少年身上一股奇特的气息所感染说感染太含蓄,说诱惑太卑劣,说吸引,刚刚好。

  “我不顺路。”他道,“是路顺我,我走哪里,路就是顺的。”

  江远寒乐了:“你还挺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双木林,暮雨一舟吴苑来。林暮舟。”

  “还挺有文化,”魔族对整体诗书文化水平耿耿于怀,处于一种“我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但别人得到了我又好羡慕”的矛盾水平,江远寒说了自己的名字,顺口介绍道:“这一位是……”

  他转过头,才想起自己没问过女孩的名字,卡了一下,旁边的苏见微顺应着他的话,接道:“苏见微,见微知著的那个见微。”

  直到此刻,他们三个才互通姓名。

  在两个萌新小白懵懂无知,一个开小号潜伏新手村心怀不轨的前提之下,这个同行队伍居然就这样建立了,而且江远寒发现,不管自己往哪儿走,他们俩都顺路。

  从幽州玄门道的险峻高峰,到晋城的万家灯火,从云谷深处的鸟雀蝉鸣,到北境雪山之巅盛开的冰凌花,长达数年的人间漫游之中,江远寒横穿了人间最大的一个国境的土地。

  对于修士来说,这自然不像凡人一样艰难困苦,但一路行来,也让小少主见到了许多不曾看过的风景。中途也有过跟他们短暂结伴的人,只不过那些人只是一程的路途,随后又匆匆归于自己的轨迹。

  但令人遗憾的是,江远寒数年之间也没有遇到什么惊人的邪修,只遇到了些不入流的东西,自然也没有亲手翦除奸邪、惩恶扬善的机会。

  满天星斗作伴,他已经极其习惯叽叽喳喳话痨又操心的苏见微、还有不远不近掌握分寸的林暮舟了,此刻是初夏,星辰亮得夺目,闪得人眼睛疼。

  于是小少主闭上了眼,任凭空气中流动着的、微凉的风来来去去。

  他躺在一片荆芥丛中,花丛里夹杂着紫菀与忘忧草,后面是一棵很大的树,树叶被风一吹,哗啦啦地响。

  “小寒我跟你说,刚刚……”

  树叶哗啦地一声,兴高采烈跑上来的少女猛地失语,她带着点发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风卷着叶子,也卷着花丛里的荆芥,周围的花瓣簇拥着他,但又避让着他,不肯将叶子上的露珠沾到他身上。

  苏见微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想的是,我也簇拥着他,避让着他,我身上,也有同样的露珠。

  只不过,它们的露珠是夜晚的冷意,是湿润的水迹,她的露珠,是低劣的资质、微不足道的身份与见地,还有无法媲美的容貌。

  少女悄悄地过去,没有惊扰到任何一株花朵。她坐在江远寒的身旁,听着上方的树叶哗啦地响动,在压低到静寂的呼吸之间。

  有一片叶子飘落下来了。

  苏见微看着叶子慢悠悠地荡下来,心里突兀地忽感紧张,她看着落叶落到江远寒的领口边,心里缓慢地放松下去乖巧的树叶,不要吵醒他。

  紫衣少女抱着膝盖,在旁边看着那片叶子,看着他领口细细的绣纹,荒诞不经地想着,如果有来生,想做一片树叶,落在他的衣角上,好过簇拥且避让,克制不许碰。

  或许是今夜之前跟林暮舟喝了两盏酒,而酒壮怂人胆,又或者是此刻的四面八方都太安静,让她有一种心思可以遁入空气、隐匿不见的错觉,更可能是风月俱佳,心跳怦然难耐,苏见微最终还是试探地伸出手,捡出他衣领旁的落叶。

  但这点动作还是让江远寒察觉到了。

  他没有睡着,他只是闭上眼休息一会儿,此刻睁开眼睛看了看苏见微,都没把这片叶子放在心上:“这次没给你喝晕?”

  林暮舟酒量似海,深不可测,江远寒千杯不醉,饮如白水,只剩下小姑娘一个人可怜兮兮的,跟谁喝都喝不过。

  “你走了,林暮舟哪愿意跟我喝。”苏见微其实对那书生的意图有些察觉,就像林暮舟清楚她的心思一样,彼此彼此,都是同流合污……不是,共慕少艾的人。“冲虚真经哪有他那么解的呀?也就你能跟他辩上一辩,我就是个跟风罚酒的添头。”

  “我也不跟他辩。”江远寒从她手里取过树叶,挡在了眼睛上,“他还说仙璇养玉经是他写的呢,我又不懂道门。”

  仙璇养玉经确实是林暮舟写的,幸亏他俩都不是大宗门的弟子。

  “但我还是输了。”

  “我知道你肯定输。”江远寒问,“他跟你玩的那个游戏……你又输什么了?不会把针匣输出去了吧?”

  “没有。”苏见微犹豫了一会儿,“输的是……是……”

  “嗯?”

  小姑娘深吸了一口气,觉得酒劲儿真的上头了,才慢慢地按住对方的手,低下头,压低靠近,接近对方的耳畔边缘,但又不敢近得太过,只维持了这样一个悄悄话的距离,小声得几乎听不见地说:“你能不能,跟我走一次?”

  江远寒如一条瘫软小猫似的闭目养神,根本就没往旖旎的地方想:“好啊,去哪儿?”

  “回百花宗,”她像是拼死一搏,也像是倾诉愿望,低声道,“做我道侣吧。”

  说实话,在这个瞬间,小少主的脑子里顺畅的思路一下子就卡住了,足足反应了有半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李凤岐:这段掐掉,不许播。

  作者:这是过去的回忆……

  李凤岐:那就不许想!这是我的小少主!我的!

  这一刻,所有魔族都觉得背后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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