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信 相父在哪儿呢_相父在上,朕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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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信 相父在哪儿呢

  大理寺,水牢。

  一个裹着深黑斗篷的身影负手站在牢门前,皱纹横生的眼角眉梢,略带上笑意。

  “嘭”一声,远处的外铁门关上了。

  这里面彻底只有两人了。

  黑斗篷落了下来,露出男人斑白的头发。

  “祭酒好本事,本官花了这么多年的力气,都没能让他滚出汴京,祭酒大人倒是轻轻松松就做到了,倒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水牢中的男人嗤了一声,没有答话,反而问道:“王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兑现你的承诺?”

  他已经受够了被困在这里无能为力的日子。

  王保轻轻笑了,“别急,祭酒好歹也要告诉本官,温无玦还会不会回来?”

  刘宣脸色冷淡地垂下眼皮。

  他清楚王保一旦知道温无玦彻底不会回来了,那他活着也没有什么价值了,他一定会杀了他。

  可他现在自己都没底,他看不透温无玦这个人的心机。

  如果他不怕死,为什么那天要配合他喝下药水?

  如果他怕死,至少应该留他一条命,逼他交出解药。

  可他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到过解药,似乎并不在乎。

  难道他已经猜到所谓的毒.药是子虚乌有?

  太医当然什么都查不出来,毕竟根本就不是毒.药。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人相信自己中毒了,就不会相信太医的话。

  如果温无玦相信了自己中毒,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从而挂印辞官,离开汴京,这或许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可要是这样的话,他应该找他要解药啊。

  刘宣想破脑袋,都没想清楚温无玦到底在筹谋什么。

  王保见他久久不说话,目光不自觉地冷了下来,声音也染上寒意。

  “祭酒大人,这里还是地牢,你可还没出去呢。”

  刘宣回了神,对上王保难掩杀意的眼神,心理编织好了说辞。

  他缓缓说道:“他会回来,毕竟他还以为我给他下了什么稀世之毒呢。”

  “你是蒙他的?”王保顿时恼恨起来,“你怎么不直接了结了他?”

  刘宣冷笑道:“那王大人就便宜了,下官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王保强行忍住愤怒,一想到温无玦可能还会回来,顿时心里一哽,深觉做什么事都会被绊住。

  忍了这么多年,机会近在眼前,唾手可得,偏偏又不能得。

  刘宣仿佛看穿了他,“王大人信守承诺,捞我出去,只要他敢回来,下官自然有办法让他以为他自己的毒还没有解。也只有我活着跟他说,他才会相信。”

  王保眼底的戾气深重,本就下垂的眼角,显得更加酷厉。

  他对刘宣这种不受控制的合作者,厌恶入骨,却又无可奈何。

  最后,他冷冷地撂下一句话,“三日后,自有人来接你。”

  随后拂袖而去。

  长长的牢中甬道尽头,两条身影探了出来,甲胄在烛火下反着冰寒的光。

  许鼎低声道:“看来丞相没有中毒,皇上不必担忧。”

  萧归没有说话,浑身上下气压很低。

  那日他察觉了异常,问他相父的时候,他还编了一堆谎话骗他。

  甚至,连离开都悄无声息的。

  他要气炸了!

  什么乞回骸骨?那也要先乞,再走吧?

  他都没同意,他凭什么走?

  许鼎见他眼底幽暗,紧抿着嘴角,霍地径直往前走去。

  刘宣听见脚步声,当即警觉起来,刚转过头去看,就被一根凌空而来粗硬的马鞭捆住了脖子。

  萧归这次不跟他废话了。

  用马鞭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然后用力吊了起来,卡在牢门的木栏上,往后使劲催紧。

  刘宣双脚用力地挣扎着,脸色涨得青紫,手上去扯脖子上的鞭子,却怎么也扯不开,嘴巴里一点声音也喊不出来。

  没一会,他浑身挣扎的力道渐渐弱了下来,慢慢地归于平静,瞳孔涣散。

  萧归陡然一抽鞭子,尸体顿时滑了下去。

  他眼中的戾气却没有消散,看得许鼎微微心惊。

  “皇上……”

  萧归冷声打断他,“下次再敢瞒朕,你也是这种下场。”

  许鼎:“……是,末将记住了。”

  随后,二人悄无声息地从水牢的密道离开,连一只苍蝇都没有惊动。

  一轮冷月嵌在山峰之巅,漠然俯瞰着汴京这座庞大的都城。

  城外旌旗猎猎,六万禁军紧急集结。

  许鼎横刀立马,回首望了眼高高的城墙,忽然心生感慨。

  这一去,便是放弃汴京了。

  他作为臣属倒还没什么,萧归是皇帝,宗庙根基都在这里,坚守下去,就算做傀儡也是个皇帝。

  断然放弃,世家必反,那就是逐鹿天下,成败难料了。

  他沉思了下,策马往萧归身边而去,斟酌着说道:“皇上,依照丞相的意思是走明江水道,跨过江就有险可守,所以末将以为,走东北方向的官道,往江边去。”

  萧归瞥了他一眼,道:“丞相已经挂印,他现在是一介庶民。”

  许鼎:“……”

  他深觉现在的萧归真难伺候,说话不冷不热,心思还揣摩不透。

  “那依丞……温无玦的策略,可能需要一些渡船,不如先让一支骑兵先行出发,到沿江打点购置船只,皇上以为如何?”

  萧归默然半晌,许鼎几乎他默认了这种法子的手,他却忽然开口道。

  “朕为什么要依一个庶民的策略?”

  许鼎:“……”

  旁边的李凌都看不下去了,抬了抬眼皮,示意许鼎不要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皇帝对温无玦的心思,他心知肚明,皇帝现在正没处发怒火呢。

  待到人马集结完毕,萧归方冷冷地吩咐下去:“出发,走西北方向官道。”

  ……

  夜里急行军,两个时辰休息一次。

  原地休息后,李凌扶着一把老骨头从马背上下来,走到萧归身边,给他递了水袋。

  “皇上,喝点水吧,这会到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呢。”

  萧归蹲在篝火旁,拿着一块帕子正在擦枪尖,目不斜视,把那杆银灰□□的枪身擦得光亮。

  李凌连喊了好几句,却被他瞪了一眼,“滚!”

  李凌:“……”

  滚滚滚,这就滚。

  不就一个男人吗?至于这么半死不活的?

  许鼎在不远处瞧见了,摇了摇头。

  但见李凌朝他走了过来,满脸苦笑。

  “现在我是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

  “统领是行军打仗的,可奴婢不是啊,奴婢伺候人的,这没法不凑上去。”

  许鼎叹了口气,“他如今连丞相的话也不听了,不走东北官道,不渡明江,从这条道上走,时间上至少需要两倍,万一汴京有变,追了上来,或者他们抢先渡过明江,抢占先机……”

  这点李凌倒是有不同见解。

  “奴婢以为,统领多虑了。全部禁军都被皇上带走了,现在汴京就是一块没有人看守的肥肉,那些世家个个都蠢蠢欲动。且不说他们还没能这么快组织兵马追上来,即便是临时组建起军队了,恐怕也忙着内斗呢,不太可能来挑我们这根最硬的刺头。”

  许鼎一时没想到这一层,仔细想了想,也有道理,但,“只是徒然浪费时间,也是无益。”

  李凌只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自认为对皇上的性情略微了解,私以为皇上看似固执偏拗的表面下,或许另有打算。

  难道是温无玦离开,走的是这条路?

  既然他已经给皇上定下了南北对峙的策略,就不太可能待在汴京一带了,可能会往北边走。

  他那个病怏怏的身体,也应该会选择走明江水路吧?不然车马劳顿、时间还长,更吃不消。

  那皇上却走西北方向,这是没考虑到?还是彻底死心了?

  李凌当然希望是后者,毕竟男人跟男人算怎么回事?不成体统。

  不过……

  他转过头,看他那副阴沉冷厉、沉默寡言的样子,叹了口气,有点心疼。

  渔阳城。

  这里尚且地处明江以南,水稻鱼米之乡,富庶繁华,大多是世族的庄田。

  一辆灰扑扑并不打眼的马车晃晃悠悠进了城,穿过喧闹的长街,径直往行辕而去,却并在门口停下,反而绕了个弯,在后面小门侧勒住了。

  小门那里站了一个身长七尺多,身着甲胄的青年,一见了马车,立即迎了上去。

  “末将拜见丞相。”

  青年身边的几个士兵俱是吓了一跳,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大人物驾临,忙拱手参见。

  车帘挑开,陆嘉率先跳了下来,手上提着一个简单的包袱。

  接着是温伯,他就着车辕滑了下来,又伸手搭了一把。

  众人便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公子从车轿上下来,容貌秾丽,衣衫楚楚。

  高沉贤素知他身体不好,便忙上前搀扶他。

  “丞相舟车劳顿,辛苦了。”

  这里远离京城,许多人都只听说过丞相的大名,却未曾面见,当下就愣住了。

  丞相居然如此年轻?

  且还长得这么……好看?

  方知传言不假:貌比潘安、才堪子建。

  温无玦搭住高沉贤的手,淡笑道:“我已经挂印了,今后唤我名字吧。”

  “末将不敢。”

  高沉贤如今主管后方粮草一应军务,在军中可堪称位高权重,而这一切都是温无玦一手提携栽培的。

  他可算是改变他一生的贵人了。

  温无玦摆摆手,“无妨。如今我也需要隐匿身份,不可对外宣扬。”

  “……是。”高沉贤想了想,便道:“公子。”

  高沉贤行事细致而妥帖,知道了温无玦有意隐匿身份后,便为他们一行人安排了行辕中最隐蔽的一处院子,且院子靠近后门,出入也不打眼。

  温无玦很满意,“甚好。”

  确定住下后,温伯便领着陆嘉收拾院子去了,留他们二人在里间叙话。

  “公子前几天来信,末将立即从北境渡江过来,公子吩咐在渔阳准备的车马士兵,都已备好,但不知,有何用处?”

  温无玦饮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问道:“你带了多少兵马?”

  “时间紧急,为了遮人耳目,末将只带了一千精锐,如今大部分都散布在城中,乔装成普通百姓。”

  温无玦点点头,缓缓道来缘故。

  “想必你也知道,如今世族越发猖狂,空库空虚,百姓越发穷困。汴京中形势一日比一日严峻,郭大人之死已经足以说明世家如今是毫无顾忌了。兼之,他们勾结太学,祸害未来入仕的学生,行为暴虐、令人发指。”

  高沉贤久在北境,对京城之事知之甚少,也从不参与斗争。但他一直在后方筹集粮草,故而知道这些世家是多么的贪得无厌,剥削百姓何等严苛,甚至强抢百姓开垦的荒地、逼迫百姓贱卖良田等等。

  “国中之乱是一触即发,与其等到时候陷入被动,不如主动挑起来,抢占先机,还可速战速决。”温无玦决然道:“战事一开,最需要的就是粮草。”

  高沉贤听到这里,顿时明朗了。

  渔阳富庶,世家在这里屯粮甚多。

  “丞相想运走渔阳的粮?”

  “对。”温无玦道:“不仅渔阳,这附近城池世家的粮,都要运走。”

  “可一千人马……怕是不够啊。”

  温无玦摇头,“不会,等汴京内乱的消息传来,这里就会跟着乱,趁乱行事。”

  高沉贤当即点点头,“末将明白了,末将这就去做好安排。”

  “去吧。”

  高沉贤拱手退下,走到门口,忽然一个小兵进来了,“将军,这是流星马送来的消息,皇上已经快到渔阳了。”

  屋里两人俱是一愣。

  温无玦也是懵了,萧归没听他的?没走明江水道?

  高沉贤让人退下,将信件拆了火漆,快速扫了一眼。

  “公子,是皇上亲笔。”

  “写了什么?”

  “皇上的意思跟公子一样,让末将抢占世族粮仓,运到明江以北。其次……”

  温无玦颇感意外,萧归竟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他原以为这边粮草的事,他悄悄督办即可,不曾想,他居然亲自来了。

  “还说了什么?”

  高沉贤顿了顿,略微犹豫,“皇上说,如果见到丞相,务必扣住人,再通知他。”

  温无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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