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浮生一梦晚_魔尊的在逃娇宠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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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浮生一梦晚

  红。

  铺天盖地的刺目颜色如潮水蔓延,一时分不清是炙烈鲜血还是瑰丽红绸。

  南一惊恐的睁眼,潺潺温热从寸长伤痕溢出,汗湿额发狼狈的贴着苍白脸颊。

  血液在缓慢的流尽。

  膻腥味熏得周围人几欲作呕。

  被龙魇刀封喉的人没有活路。

  “好疼……”

  少年痛苦的喘息,面色危若朝露,眼前垂下一只骨节分明,恍若天神的手,润染着罪恶稠红,透着妖异旖旎。

  乌天挂着血月。

  窗外月光渡亮一双寒冽的丹凤眼,君渊身着同色喜服,在这样的喜宴场景,神情却阴幽如数九天寒潭。

  “你妄想本尊会和你成亲?”

  诡谲的丝竹声停奏,殿内安静到落针可闻,原本被吓得变貌失色的宾客,试探劝慰:“大喜的日子,尊上莫要为了一个凡人动怒,毁坏心情。”

  “堂堂净莲魔尊怎会喜欢一个凡人?不自量力,不过是魔尊养着的炉鼎罢了。”

  “区区玩物……魔尊想娶的人又不是他,居然还敢偷穿喜服,不知羞耻!”

  “惹怒了魔尊,这下可好,小命危矣。”

  细碎呜咽,求饶,如往常一样,试图想得到男人的一丝怜悯。

  破损气管使得南一声音干哑粗鄙,颤抖道:“可是……哥哥说过会和我在一起的。”

  玄云黑靴踏在南一紧攥的手指,大力之下,泛出青紫颜色。

  十指连心,摧心剖肝。

  南一却始终不肯放手,紧攥着那串南檀念珠,是君渊曾经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那时的君渊说:“取字一,是独一无二的一。”

  现在的君渊说:“你不过是本尊修炼时用的炉鼎,一文不值。”

  不是这样。

  不该是这样。

  鬃狼在夜色里群起高昂吠叫——

  珠绳几乎把南一根根手指勒断,瘦弱的手腕最终脱力,似玉石落盘,滚落一地。

  明无魔宫坐落在冥界妄渊之下,终日魔气环绕,似在云雾。

  墨玉床榻之下扔了一地凌乱衣物,薄被盖在少年单薄肩胛,露出的漂亮后颈,白皙小腿,甚至是细瘦脚踝,都布满吻痕和指痕,意味着昨日他曾被怎样动情的疼爱。

  卷翘的睫毛轻颤,琥珀瞳孔像是水润的猫眼宝石,南一恍惚眨了眨眼,既而僵住。

  那英俊的面容只距他半寸。

  目知眼见,熟悉到化成灰他也不可能认错——君渊。

  有那么一瞬间,南一忘记呼吸。

  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场浑浑噩噩的梦魇,这些年踽踽独行的时光,情怨纠葛,龙魇刀无情的寒芒,冷血眼神,都不是真的。

  但……心脏是那样刻骨铭心的痛,提醒着,这不可能只是一场梦。

  撩起纱帐,南一全身酸疼,空气里飘荡着若有若无的南檀香,赤脚踩在冰冷地板,渗人温度总算让他清醒几分。

  他认出来了,这里是佛恶殿,净莲魔尊的寝殿。

  很早之前,南一被君渊带回冥界,那时他正得宠爱,风头无两,在佛恶殿不知渡过了多少日夜。

  后来,南一与君渊的关系愈发僵硬,早就已经禁止踏足这里,他看着面前熟悉的一切,胸腔里的心跳震耳欲聋。

  南檀念珠还在手腕上好好的带着。

  如果这不是梦。

  他竟然没死……?

  窗外一声鬃狼的吠叫,惊醒南一,抬眸,白净额间已满是冷汗,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墨玉软塌。

  “你不过是本尊修炼时用的炉鼎,一文不值。”

  从南一有记忆起,他的眼里便只有君渊,爱意胜过一切,重于生命。

  炉鼎?

  为什么会这样。

  南一想,你我之间明明也有过亲密无间。

  虽然你从不曾说爱,但我是你养大的,那三百年的朝夕相伴怎能烟消云散?!

  可是,这样的,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疼痛。

  也是真的。

  君渊从来没有爱过他,甚至想杀他!

  恨意仿佛开闸泄洪,泪意瞬间模糊了双眼。

  南一那样恨,恨得牙关紧咬,双目赤红,伸手间,三千乌发披垂流落,他疾步上前,将那尖锐发簪抵住君渊的咽喉。

  修炼的炉鼎!

  脑海里闪过一个疯狂又扭曲的念头,不如就这样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可他低头。

  看见那爱慕了很多年的模样——

  君渊是万中无一的冷俊长相,面如冠玉,眉如墨,鼻正唇薄,就是一双丹凤眼生的太薄情,里面好似盛着融化不了的冰川。

  浮光掠影。

  南一看不清了。

  用力到手腕发着颤,却动不了分寸,反而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蜿蜒,又苦涩的滑入唇角。

  最终只能溃败的扔了发簪,抽回手,南一如此想着,就算是死,君渊也不愿意和他在一处吧。

  他转身欲走,却猛然被一阵大力地攥住手腕。

  大概是被临时吵醒,男人的墨眉微微蹙着,一双冷瞳里泛起幽暗波光,仿佛能轻易洞察人心。

  “怎么哭了?”

  声音低磁暗哑。

  以前无数次,南一喜欢在耳鬓厮磨的亲昵时被君渊咬着耳朵呢喃软语,那时他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但……现在听来,只觉可怖。

  手腕温度烫人灼热,这双手,前不久才攫住他的咽喉,沾满了他的鲜血,南一几乎能想起那是怎样毛骨悚然的感觉。

  “别碰我——”

  南一的性格如长相,温软,甜糯,从未有过这么凶的语气,更别提大声呵斥。

  君渊微怔,回神后想伸手抱人,却受到了更激烈的反抗。

  “离我远点,滚!”

  “滚开——”

  南一根本掩饰不了内心的崩溃与慌乱,挣扎间,分寸失度,随着一声突兀脆响,他僵住的手指寸寸收紧。

  时间仿佛被缓缓放慢,君渊侧过脸,南一的力气不大,却仍是在冷峻脸色映下红痕。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沉寂……

  君渊抬眸,深邃如墨。

  他没有说话,起身间,云锦滑落,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和精瘦腰腹,左前胸到左手背的曼陀罗图腾纡朱曳紫,这是一具性感而又充满爆发力的躯体。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后背猛地磕在床沿,南一脚底提着够不着地面,手腕被君渊握住,狠狠拽近,冷声责问:“昨日生辰礼,不是你自愿要与本尊双修的吗?”

  昨日?

  生辰礼!

  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

  清醒之时太过意外,南一尚未来得及思考。

  是了。

  这熟悉的场景……面前这一切。

  正是三百年前他的成年礼,他将自己献给了君渊的初夜之后。

  三百年前……?

  恰好体质特殊的凡人,被净莲魔尊看上带回冥界,朝夕相处的那段时光。

  最离谱的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可脖颈咽喉的位置,干净,温暖,没有伤痕和血迹。

  重生?!

  这个念头一浮现,南一心中像是翻滚起惊涛骇浪,却仍旧不敢表露出分毫,死死咬住下唇:“我、我不是故意……”

  君渊现在还不知他重生之事。

  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未破裂,不能露出破绽……不能被发现端倪。

  他哽咽着小声说:“我只是难受……”

  可是。

  心太疼了。

  整整三百年相伴,南一低贱进了尘埃里,毫无保留的爱意,最后却付出生命的代价。

  前世他有多爱君渊,现在他就有多怕,多失望,多憎恨这个男人。

  “松开,别咬自己。”

  君渊探出修长手指,塞进南一的唇齿,小孩紧张时就会不自觉有这些动作,容易将自己咬伤。

  南一下意识以为他要动手,微微躲避,君渊心中顿涩,沉声说:“别躲我,手指给你咬。”

  南一没动。

  他睁着眼,并没有发出丝毫烦人声音,只是一直流泪。鼻尖和眼尾都泛起红潮,唇色莹润,像是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狐狸崽。

  君渊在某方面有些恶趣味,总喜欢弄哭他,但并不是现在。

  用拇指粗暴抹去那断线似的泪珠,却怎么都抹不干净,“是哪里难受?南南不要哭,告诉哥哥。”

  他想不通南一为何这么伤心,惯常冷静自持的心也跟着乱了。

  可君渊不会哄人,也没有耐心,甚至不会说什么软话,只压着躁意问:“是因为昨晚弄疼你了?”

  南一盯着他,圆杏眼里含着水汽,细碎额发散落,声音细又糯,“做了个噩梦。”

  梦见你娶别人。

  梦见你杀了我。

  这借口实在敷衍,但君渊惯常便是傲慢、冷淡欺霜的性格,从来不会去深究关心这些小事。

  于是他只当南一在撒娇。

  两人视线碰撞,君渊亲了亲南一微肿的眼皮,缓声道:“我在,别怕。”

  “南南,再过不久便是冥界祭祀典礼,事务繁忙,我也无暇多顾你,最近乖乖呆在佛恶殿不要乱跑。”

  南一点头。

  胡闹半响,似乎也把君渊惹倦了,披衣起身,掩门离开。

  关门声震得南一微颤,很久之后,他屈膝,呈蜷缩的姿势,摸了摸尚在安稳跳动的心脏。

  没死。

  活的。

  冷静下来,重生的真实感才逐渐清晰。

  这感觉如同久困黑暗里的人迎来一丝光,溺水海潮中抓到一块求生浮板,连带着死亡的恐惧阴霾都消散不少。先是微小喜悦,随即愈发多、愈发急的涌现成惊涛骇浪与激动,四肢百骸都涌入新生的力量。

  真的重生了……

  这里是三百年前。

  冥界。

  魔族妄渊。

  当今三界八荒,只有一个冥界之主,便是净莲魔尊——君渊。

  君渊此人,天资卓越,性格更是杀伐冷酷,桀骜不驯,出生便是万年难遇的天生魔灵,一把悍霸龙魇魔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三界之内无人能出其右,很快登上魔尊宝座。

  黄泉域居鬼,葬乌岭居妖,皆是在魔族统治之下。

  南一自小就被君渊带回冥界,养在身边。

  佛恶殿里到处都是他生活过的痕迹,地面有他随处乱扔的纸笔,软塌上摆着他吃剩的糕点残渣,就连殿内的桌椅板凳都被他无聊时用小刀刻磨划痕。

  “净莲魔尊的玩物、养着的小情、菟丝花、炉鼎。”

  佛恶殿里的宫人曾这样私下调侃他。

  那时的南一不以为然,爱意蔽眼,让他妄想与君渊心意相通。

  直到临死之际,南一才知道别人没说错,在君渊眼里他只是一个体质特殊,适合修炼的炉鼎。

  垂下目间长睫簌簌,沾满了朦胧的水汽。

  南一是那种很讨便宜的长相,容貌精致又充满少年感,眼神纯稚无垢,见过他的人无不夸他长得甜蜜可爱,心生亲近。

  但此刻,他枯朽的神情像是一个垂暮美人,古井不波。

  南一仰头。

  狠狠咬着口壁,压制泪意,直到口腔尝到鲜血,眼睛再也流不出眼泪,他哑声,扭曲的念:“哥哥,这辈子我、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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