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捉虫)_美强惨的be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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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捉虫)

  养心殿里寂静的只能听见外面的萧疏雨声。

  景成帝转过身,深深看了一眼立在殿中的青年。

  如今这许多年过去,这个人已经大变,只有背脊依旧挺直,如松如柏。浮渡山庄连家的家训,就像是刻在了每一个连家人的骨子里。

  他们姐弟的那双眼睛极其相似,每一次看见他,景成帝就觉得自己像是看见了十五年前,他初初遇见蔚儿的时候。

  景成帝常年卧病,慢慢坐下来,没有自称朕:“我知道,你怨恨我,可是那对于当年的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皇位,我本就不想坐。我知道你现在不杀我是因为什么,我也知道,你终有一天会亲手杀了我。”

  十五年前。

  永嘉帝在位时期,景成帝还是宵王,在争夺皇位最激烈的时候,几次差点卷入阴谋算计的漩涡。

  景成帝当时不过王爷,二十出头的年纪,年轻气盛之时,烦不胜烦,便自请去封地一走了之。

  但他年幼的长子、母妃和已经收入房中的两名侧妃被扣在了京城,就是为了防止他在封地起了异心。

  就是在去封地的路上,景成帝遇刺,重伤昏迷,被下山采买的连犹蔚救下,带去了浮渡山庄养伤。

  景成帝醒来后,却完全失忆,记不清自己是谁,只记得临死前将他救下的那抹惊鸿倩影。

  连犹蔚是连家长女,承袭浮渡山庄赫赫有名的负雪剑法,天赋卓绝,剑气若寒霜,却一副芙蓉面,性格温柔可亲,又不失韧劲与风骨。

  男女之情便在点滴间落地生根。

  彼时都是真情实意,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连犹蔚在二十岁那年于浮渡山庄,嫁给了景成帝,成了他的妻子。

  且二人都立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他们很快便育有一子。

  可是他不知道,他远在京城的王府那些妾室之中,在他选择离京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共诞下一子一女,加上最早出生的儿子,便是如今的大皇子、二公主、三皇子。

  在浮渡山庄里,平淡但幸福的日子过了几年,宵王的记忆逐渐恢复。

  而他其余的几位兄弟在争夺皇位的过程中,死的死伤的伤,皇室凋零,最后竟只剩下了失踪不明的宵王这一个能继承皇位的成年皇室。

  病重的永嘉帝派出很多人寻找失踪多年的他的下落。

  恢复记忆的宵王想起皇室子孙不许和江湖势力牵扯过深的祖训,只觉得惶然。

  他选择向连犹蔚坦白自己的身份,但下意识隐瞒了自己在京城中还有妾室和孩子,只说了自己回京处理完事情便回来——

  他必须去京城。

  不管以什么身份。

  他对不起连犹蔚,更对不起在家中无他照看而长大的孩子、妾室。无论如何,他都要回去看看。

  况且,如果他不主动离开,永嘉帝迟早要查到浮渡山庄,如果被查到……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连犹蔚不放心,便在宵王离开之后,安抚好当时年仅六岁的璟决,悄悄暗中上京。

  景成帝抚摸着案上花瓶里插着的梅花,事情过去的那么多年,他却还记得清清楚楚,恍如昨日。

  他记得,他有妾室和孩子的事情被偷偷跟上来的蔚儿发现的时候,她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爱连犹蔚。

  很爱很爱。

  自然也知道连犹蔚的性格。

  温柔如水的一个人,在原则性的事情上,果断的可怕。

  往常月下饮酒,梅林舞剑,是为了给他看,可那次她抽出负雪剑的时候,却是为了断情。

  “虽然非你故意,但你既有妾室和孩子,便不再是我连犹蔚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凡连家女子,绝不和其他姑娘共侍一夫。”

  连犹蔚眼眶微红,语气却淡淡,她勒马而立,霜寒的剑尖在地面划出一道痕。

  景成帝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冷静、理智、条理分明。

  “你若真的有男子的抱负和担当,便承担起你在京城的责任,包括你的几个妾室和孩子。如今事情变成这般模样,非你我之错,天意弄人,但他们更无辜。”

  “你不仅仅是璟决的父亲,更是他们的父亲。”

  “宫廷深宅女子以夫为天,我连犹蔚不是,璟决有阿白这个小舅舅,有我父亲这个外公,不缺男性长辈的呵护,我能把他养的很好。”

  “江湖上不讲休妻,也无和离,你我二人今日以此线为界,便不要再相见了。”

  他甚至不能开口挽留,眼睁睁看着她策马离去。

  月老牵错了红线,上天对他的嘲弄远不止于此,他唯恐浮渡山庄的事被发现,一边传信叫蔚儿注意防范或者直接转移,一边在永嘉帝面前极力掩饰。

  终于熬到了永嘉帝去世当晚,他以为只要自己当了皇帝,一切就能都过去了的时候——

  那晚,他跪守龙榻前,他的父皇招手,暗卫便抱进来一个昏睡的孩子,和一柄沾血的剑。

  那是负雪剑。

  蔚儿不离身的佩剑。

  永嘉帝亲口说了,浮渡山庄除了璟决之外,二百三十七条人命无一活口。

  而璟决,也被强制用了皇室秘药,醒来之后不会记得任何过去的事。

  永嘉帝秘密召集几个大臣,买通杀手组织坠月流,连同皇室内廷高手一起,屠戮了浮渡山庄,只留了皇嗣。

  他当场呕出一口心头血,这是他的父皇临死前给他上的最后一课,叫帝王无情。

  求不得,或者得到之后,以一种近乎惨烈和绝望的方式永远失去,是叫人最放不下的。

  他登基的前一天,失去了挚爱之人,于是往后余生,日日皆是煎熬,每处都是追忆。

  景成帝甚至开始怨。

  他怨应璟决为什么要降世,如果他没有降世,那浮渡山庄便能逃过一劫,他的蔚儿是不是就还能活着。

  于是自应璟决醒来,他虽处处照顾,却再没抱过这个孩子。

  蔚儿的坟茔在浮渡山庄,他便隐去连犹蔚真名,立衣冠冢,追封为温睿皇后。

  又恐人欺负了应璟决,他便在极少的后宫嫔妃中提了个身世干净,性格温和的女子作为继任皇后,让应璟决养在中宫膝下,上了玉牒,成为正儿八经的嫡子。

  景成帝原本以为浮渡山庄的事,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掩埋。

  知道他在自己登基后的第三年、璟决九岁的时候,看见了参加科考的连瑜白——

  现在的大盛朝摄政王,连慎微。

  蔚儿最疼爱的弟弟。

  殿试之上看见他的时候,他失手打翻茶盏,甚至没敢认。

  因为那个笑意不达眼底,在考场提笔答题的青年,和记忆里心思纯挚、仗剑逍遥想在江湖闯出名堂来的意气少年郎,相差太大。

  他是来复仇的。

  这些年,一个个杀掉了当年决定屠杀浮渡山庄的朝臣以及所有参与者。

  魏立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他无法下手去做的,连慎微全做了,背着奸佞的名声一步步走到今天。

  景成帝虽不想当这个皇帝,但也不想让应家的江山就这样断送在他手里。

  他敢给连慎微这么大的权力,一是因为,连慎微复仇后,会让他看好的更有能力的人坐上那个位子,不会动摇江山;二是因为,连慎微无论如何,都不会真的伤害应璟决。

  决儿是他阿姐留下的唯一的血脉,他便是决儿的小舅舅,更有陪着决儿从小长大的情分在。

  决儿虽然有时候太过重情,在亲近之人的事情上,决断力差些。

  但是他才十五岁,有治世之志、明君之才,需要的只是历练和成长。

  这些东西,不仅连慎微会给他,他作为父亲,作为帝王,也会给。

  景成帝心里明白,连慎微除了复仇,还解决了不少朝堂毒瘤,他每杀一臣子,顶替上去的人虽然有不少被视为他的党羽,但那些人未来只会是决儿的人脉和班底。

  他多在朝堂一天,决儿登基之后的路便稳一点。

  有这种想法,再加上蔚儿,他每次看见连慎微如今苍白清瘦的模样,愧疚便多一分。

  浮渡山庄二百三十七口人命,一个不少,连慎微却活着,那当初替他死的人是谁?

  山庄被屠戮后他消失三年,再次出现便是在朝堂科举。那三年连慎微又经历了什么,他绝口不提,景成帝就无从知晓。

  连慎微:“不急,璟决能独当一面之前,我不会杀你。”

  衣服浸湿,他本该冷的,却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一点点升高,嗓子里也隐约有咳痒之意。

  心脉里也断断续续传来窒闷感。

  景成帝沉默半晌,道:“你不打算告诉璟决你的身份吗,长此下去,他登基之后,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你。”

  连慎微用手炉暖了暖手背。

  璟决是阿姐的孩子,打马游街之时,不经意抬头,三年不见,璟决还是分外单纯的模样。

  他自请去教导这孩子的时候,便发现他有成为明君的心愿和潜质。

  如此,那便只当一个明君就好,不必想起过往,也不必在仇恨和亲情中间做出抉择。

  那些血海深仇、骂名污秽,他身为长辈,挑起小辈的那一份,也是应当。

  至于应璟决登基之后会不会杀他……

  他如今这幅身体,也不知能撑多久。

  如果能在这小子登基后再撑几年,便多做他几年的磨刀石,这样死去之后见到阿姐,也问心无愧了。

  景成帝:“瑜白……”

  连慎微蹙眉:“别叫我这个名字。”

  连家家规。

  凡污名满身、满手血腥、违背道义……屠戮无辜之人者,不配为连家子孙,无论直系或者旁系子孙,族谱永世除名。

  他恪守家规,便将自己从族谱除名,族谱上干干净净的连瑜白,已经死在了十七岁。

  连瑜白是连家人,连慎微不是。

  景成帝沉默片刻:“你为了魏立的事情来的?”

  “他死了,你提个人暂代他的位置,不要直接任命,这个位置留三年。”连慎微抵唇咳了咳。

  景成帝点头。

  连慎微:“还有一件事,我来拿走阿姐的负雪剑。”

  景成帝脸色终于变了:“不行!”

  “那把剑留在你这里这么多年,早就该还了,”连慎微淡声道,“浮渡山庄的传承不能断,小侯爷快回来了。”

  “不行,”景成帝拒绝,沉声道:“起码现在不行,即使他阴差阳错学会了蔚儿的剑法,他擅长的也是枪,那把剑给他,他也不用。”

  “摄政王……我也活不了几年了。”

  最后一句,终日精神不济的帝王,声音有些哀求。

  连慎微定定看了他好一会,才道:“也好。等我下次找你要剑的时候,就是该璟决登基了。”

  他不去看神色怔忪的景成帝,离开养心殿。

  李公公听从吩咐,给连慎微备下了能挡雨的轿辇,一路送出宫门,没走出多远,便碰见了宫墙旁边撑伞而立的应璟决。

  少年储君眸色深深,紧紧攥着手里的伞柄,他抬头看向轿辇上坐靠着的人。

  昏沉暗色的雨幕里,那人抱着手炉,露出来的一支手清瘦苍白,他脸上没有平时的三分笑,垂眸看人时,眸中映不进半点东西,冷淡而漠然。

  就好像不想看见他这个学生。

  而且现在在皇宫,在别人眼里,连慎微见储君不下轿辇,不称臣问安。

  已然十足的权臣姿态。

  抬轿子的小太监们瑟瑟发抖。

  应璟决不知道,不是连慎微不想看他,而是他现在已经烧的厉害,陷入十分昏沉的状态,实在没有精力去应对。

  连慎微勉强打起精神,弯了下唇:“殿下何事。”

  应璟决:“本宫有事与摄政王商量,请摄政王下轿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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