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木_穿成炮灰攻后我禁欲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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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木

  从粮仓回来,萧惩哪儿都没去。

  每天只背着个小竹篓,不是到林子里挖挖,就是到半山腰的梯田里挖挖。

  找找看有没有竹笋或者农忙剩下的烂地瓜埋在土里。

  经常挖上一整天依然毫无收获,晚上回来累得腰酸背痛,躺床上睡都睡不着。

  但他可以辟谷不吃东西。

  小孩儿只是没有法力的普通人,十二三岁又正值长身体的时候,总不能整月整月的饿肚子吧。

  萧惩去挖地瓜的时候,颜湛也会跟着。

  他跟萧惩要了一把小铲子,帮他一起挖。萧惩给他缝了厚厚的棉手套和小棉帽,小孩子的皮肤都娇嫩,很容易被雪冻伤。

  不过,做工不大好,针脚歪歪扭捏的像蜈蚣腿一样。

  颜湛不嫌弃,反而很开心。

  其实田里不止萧惩在挖,很多人都在挖,自从粥越来越稀,难民们吃不饱就开始另想办法。

  但凡有植物的地方,都人满为患,甚至连树皮和枯草都不放过。

  人手一把铲子,斗殴和踩踏的悲剧随时上演。

  颜湛本来一直跟在萧惩身边的。

  但他不想让哥哥太辛苦,又以为两个人分开挖挖到食物的几率会更大一些,于是独自跑到旁边一块地里去挖。

  结果萧惩一抬头,就找不到他了。

  “小湛!小湛!”

  萧惩直了直酸痛的腰,喊了好几声都没人答应。

  放眼望去,乌乌泱泱都是难民,很难从人堆儿里找出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年。

  想到最近偶有难民饿急了眼,杀人吞尸易子而食,萧惩忙扔下铲子释出灵力寻找小孩儿的气息。

  还没等找到,不远处突然传来争执:

  “这地瓜是我的,是我先挖到的!”

  “搞笑,你说你的就你的?你眼睛又看不到,是怎么找到的地瓜?

  “你可不要青天白日地说瞎话啊!哈哈哈我忘了,你本来就是个臭瞎子!”

  “我没说瞎话,地瓜是我一寸寸从地里摸到的,你还我地瓜!”

  萧惩一下就听出是小孩儿的声音,挤开围观的人群跑过去,看到颜湛在跟一名瘦高青年争抢一只比鸡蛋还小的地瓜。

  他力气小,当然抢不过,一下就被推翻在地。

  但他又不屈不挠地爬起来,继续跟那人抢,又气又急,脸色涨得通红。

  眼睛看不到,只能趴在地上用手摸,裤子磨破了,手指头冻得跟胡萝卜一样,被坚硬的土块磨得满是鲜血。

  再看另一边的青年,眼神躲闪表情贪婪。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谁是谁非,纷纷帮腔说:“你不能欺负小孩子啊,是人家的就赶紧还给人家吧。”

  青年死不认账,说:“我好不容易才挖到的,凭什么给他!”

  两人争执不下,颜湛发狠一口咬在那人虎口,青年吃痛,手一松,颜湛得空拿着地瓜就跑。

  青年反应过来,论起手中的铁锹砸向他。

  萧惩手一挥,铁锹在半空划了道弧线,方向一转钉进了地里。

  青年见不是对手,吓得往后退了退,灰溜溜地走了。

  颜湛觉察到萧惩的气息,停下来,头往这边偏了偏:“哥哥?”

  萧惩走过去:“一眼不见,你怎么跑这边儿来了?”

  小孩儿欢欢喜喜地举着地瓜:“哥哥你看,我挖到一只地瓜!”

  终于能帮到哥哥了,他好开心啊。

  然而,萧惩看到的却是他又红又肿还磨破了皮的手指,声音不由冷了冷,问:“我给你做的手套呢?”

  “……”

  从萧惩语气里听到一丝丝愠怒,颜湛一愣,嘴角的笑就垮掉了,把手套从怀中掏出来,轻轻地说:

  “在这儿呢。”

  萧惩一看手套还崭新崭新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说:“这是手套又不是护心镜,你揣怀里干什么?”

  “……”

  小孩儿垂头耷脑地不吱声。

  萧惩真是既心疼又来气,拉过他的手硬给他戴上,说:

  “脏了可以再洗,破了可以再做,以后你都给我老实戴着不许摘,记住没?”

  “好吧。”

  小孩儿点点头,又再次献宝一样把地瓜拿给他看:“哥哥,哥哥。”

  这是等着他表扬呢。

  望着对方期待的小表情,萧惩真是什么脾气都没了,笑着揉他一把,说:

  “行了,我早看到了,你快收起来吧。”

  听他笑,颜湛才开心地笑了,宝贝似的把地瓜揣起来。

  知道哥哥为了给他省下一口吃的,已经好几个月没吃过东西了,他说:“晚上给哥哥喝粥。”

  萧惩笑:“好,回去就做,熬上它一大锅。”

  这孩子既可怜又懂事,让人心里真不是滋味儿。

  牵了小孩儿的腕子往道观走。

  刚走到地头上,又看到方才那名瘦高青年,正在哭,怀中抱着一只破破烂烂的襁褓。

  萧惩停下来,往襁褓中看了眼。

  里面裹着个小婴儿,也就八九个月大,瘦得骨头包皮,奄奄一息。

  “这是……?”

  青年看清萧惩他们是刚刚跟他抢地瓜的,抹一把眼泪,噗通跪下来说:

  “刚刚我不是故意要抢你们地瓜的,实在是孩子再不吃东西就要饿死了,一口,哪怕一口也成,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颜湛下意识捂紧了地瓜。

  萧惩伸出手,掌心向上:“听话。”

  小孩儿噘着嘴有点儿不大乐意,但还是乖乖地把地瓜搁到他手上

  倒不是他小心眼儿不想给,他是心疼哥哥,想让哥哥也喝一碗香喷喷的地瓜粥。

  萧惩瞥他一眼,嘴角微弯。

  指尖凝出一道剑气,轻轻划过,将地瓜平分成了两半,一半拿给青年,一半拉过颜湛的手,又塞回他手心里。

  颜湛一怔,表情瞬间就明亮了。青年朝他们道了谢,路上,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问萧惩:

  “哥哥怎么只给了他一半,我还以为你都要给他们。”

  萧惩笑:“若都给了他们,我家小孩儿晚上岂不是要饿肚子?”

  很自然的一句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说完他也没觉得不自然,倒是颜湛转过脸以后脑勺对他,抿着嘴角偷偷笑,脸颊跟耳根一起滚烫。

  回到太极观。

  萧惩充分发挥他黑暗的料理技术,硬生生把半个只有一丢丢大的小地瓜变成了一大锅浓浓的地瓜粥。盛出好多碗,连明天的伙食都有啦。

  这可把饿了几天肚子的师兄们馋红了眼,纷纷蹲在他房间门口眼巴巴地看,一直往下咽口水。

  萧惩说:“想吃吗?想吃就进来一起啊。”

  “………………”

  由于对萧惩的厨艺早有耳闻,他们情愿饿死,也坚决不要被他放毒毒死。

  萧惩摇摇头:“是你们自己不吃的,不能怪我啊。”

  说着,跟颜湛两个把粥喝得呼呼响。

  师兄们是越看越饿,越听越饿,最后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只能去井边咚咚咚灌了一肚子的凉水,躺在床上节省体力。

  只有叶斯文还趴在门边,想进又不敢进,看着萧惩欲言又止。

  都好几个月了,每天他都这样。

  看到萧惩就主动迎过来,但还没走近又退回去,有时候还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萧惩后头。

  而萧惩一喊他,他就又跑远了。

  这次也一样,他又要跑,不过萧惩挡住了他的去路,问:“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憋着。”

  “我我我……”

  叶斯文支支吾吾地,半天,憋出一句:“小西风,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

  “……”

  萧惩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实际上,他的心情有点儿复杂。

  默了会儿,说:“斯文哪,我不能说你诚实坦荡不对。但你得知道,亲眼所见未必是真,有时你的眼睛也会欺骗你。”

  叶斯文不解:“我的眼睛还会欺骗我?”

  知道跟他解释不清,萧惩不想再说,于是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东西?”

  “……”

  叶斯文摇头,连声说:“不了不了,我吃过了小西风,你们吃吧,我回房间再想想你刚说的话。”

  萧惩只以为他说“吃过”,是因不想吃他做的饭而找的借口。

  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他说的“吃过”,是真的吃过

  斯文十三岁了,交了新朋友。

  转脸看看正埋头喝粥的颜湛,小孩也有十二岁了,在田里揉他头时就发现,两年饥荒下来,他虽然越饿越瘦,但个头一点儿都没耽误。

  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了,高出两个指头。

  夜色又深了些,但天还未黑。

  大雪将一切都照得明晃晃的。

  花应怜从外面抱着一堆干草回来,萧惩看到他也瘦了许多,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挡在干草后面几乎看不见人。

  他在喂他的牛。

  当初那头衰老到稻田主人不得不将其卖掉的老水牛,花应怜买它下来,奇迹般地又活过了七年,至今还能活蹦乱跳。

  每次花应怜弹琴,它都感动到跪下流泪

  它是花应怜唯一的知音。

  花应怜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到处搜罗干草喂给它吃。

  不过它有一点不好,经常挣脱绳索满山坡乱跑,害得花应怜每次都要气喘吁吁地把它追回来。

  今天,它好像又跑了。

  彼时,萧惩正坐在门槛上,想给小孩儿再缝一双小棉袜,就看到花应怜走到牛圈,不知发现了什么,忽然放下干草焦急地往外跑。

  “不好。”

  “怎么了,哥哥?”

  萧惩同情地说:“应怜的牛,怕是保不住了。”

  如今一个地瓜就能让人打起来,一头膘肥流油的大水牛,还不得彻底让人疯掉。

  但萧惩也只惋惜了很短的一瞬,根本没放在心上。谁知在深夜睡着的时候,又听到院子里有很多很多人在争吵。

  伴着少年的哭声和老牛哞哞的叫唤。

  “能不能不要杀我的牛!求求你了,求求你们了!

  “太子殿下!求你救救我的牛!求你救救大青吧!”

  怎么还扯到了殷九离?

  萧惩在睡梦中皱皱眉头,悠悠醒转,小孩儿也睁着眼,同样被吵醒。

  两人索性披衣起来,趴在窗台上听外面发生了什么

  花应怜找到他的牛时,有一群难民正磨刀霍霍要宰它。

  花应怜将其拦下,于是双方打了起来。

  打伤了人,难民们因此勃然大怒,揭竿而起。

  殷九离出面平息民愤。

  但多日无粮让百姓们开始变得不再信任他,对他步步紧逼。

  “殿下殿下,您说要过救我们的啊!”

  “殿下殿下,您不是修仙吗,您不是跟神明一样伟大吗,您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我们等死呢!”

  “殿下殿下,没吃的就算了现在明明就有一头牛,若我因此饿死就是被您害死的!”

  殿下,殿下,殿下。

  殿下殿下殿下,人人都喊他殿下。

  花应怜也喊他:“求您了殿下,我跟了您那么久,现在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您放阿青一条命!”

  殷九离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大吼一声:“够了!!!”

  所有人都被他声音里的凄厉吓得一震,正恍惚的时候,只见一道剑光闪过,随之是“哟”一声鹿鸣。

  移动城堡的三头灵鹿像三座小山一样,轰然倒地。

  他剑尖上滴着血,脸上、眼中也沾着血,再看向那些难民时,眼神似乎变得不一样了,冷冷地说:

  “以三头灵鹿换一头水牛,你们觉得可够?”

  众人只感到窒息。没人吭声,殷九离就跟他们僵持着,也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从一片寂静中响起一道弱弱的声音:

  “够。”

  于是更多的人点着头说:

  “够了够了,够够够。”

  殷九离把余情扔在地上,面无表情道:“一人割下来一块,拿了肉,赶紧给我走!”

  隔着薄薄的窗纱,萧惩的脸色被积雪映得半明半暗,有点儿难以捉摸

  直觉粮仓分别后的这半年多,殷九离像是变了个人。移动城堡于对方来说有多重要,他知道,鹿死了,殷九离的心差不多也跟着死了。

  想到自两年前国主遇刺以后,宫里的全部消息一直都对外封锁。

  难道,是宫里又发生了什么?

  没用萧惩多等,很快就印证了他的猜测。

  国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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