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_穿成炮灰攻后我禁欲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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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彩

  “天空——”

  萧惩一时语塞,对方眼睛看不到,于是这世间的一切色彩,对他描绘起来都显得苍白无力。

  该怎么跟小孩儿解释呢?

  觉出萧惩的沉默,颜湛笑了笑:“我就是随口一问。”

  虽然目不能视,但小孩儿的双眼并非毫无神采,相比于“空洞”,他目光里更多的是一种波澜不兴的宁静。

  而此刻,即便这样说,萧惩还是从他的宁静之下捕捉到一丝藏不住的失落。

  略一沉思,牵起小孩儿的手,轻声说:“你随我来。”

  “……”

  不知道萧惩要做什么,颜湛微微一怔,但脚下早已不由自主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萧惩带他跑到院子里,再爬上神殿圆圆的屋顶上。

  “这里是整座无量山最高、最开阔的地方,离天空也最近。”

  颜抬高手,朝虚空摸了摸。

  只有几丝微凉的空气从他指缝间穿过,脸上露出些许茫然。

  萧惩说:“张开手臂,闭上眼睛,用心感受。”

  “……”颜湛迟疑了一下,乖乖照做。

  萧惩也微微仰头,与小孩儿保持一样的动作:“你感受到了什么?”

  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放眼望去,松涛滚滚,有三两只觅食归巢的青鸟斡旋苍穹。

  “风。”颜湛说,“有风从我的指间吹过。”

  “风是什么样的?”

  “很轻,很柔软。”

  “除了风呢?”萧惩问。

  “阳光。”颜湛说,“还有阳光洒在脸上,很温暖,很舒服。”

  “没了吗?”

  “……”颜湛皱了皱眉头。

  萧惩也不催他,微微一笑,“别紧张,放松些再试试。”

  “还有——”

  这时,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一声鸟叫,接着又传来一声。

  一声叠着一声,愈渐高昂。

  仿佛豁然开朗,颜湛紧锁的眉头在一瞬间舒展。

  “还有辽阔和纯粹。”他极力组织着自己匮乏的语言,缓缓说着。

  “我听到很多声音,有风声、树声、鸟叫声……它们都包裹在天空里。

  “我想……天空一定很大很大,包容了很多很多。

  “但即使混杂了这么多,每一种都仍然不改其特质,比流水还要干净。”

  “是啊。”萧惩笑着揉他一把。

  “柔软、温暖,纯粹、辽阔,四个加起来,就是天空的颜色,也是你名字的颜色。”

  颜湛睁开眼睛,对他点头:“嗯,我懂了哥哥。”

  “真懂了?”

  小孩儿笑:“哥哥是希望我的心胸也能如天空一样,柔软、温暖,纯粹、辽阔。”

  萧惩也笑:“喏,看来的确是懂了。”

  拉着小孩儿躺下来,在屋顶上晒太阳,像闲聊似的随口问:“这些年,太子殿下待你如何?”

  颜湛诚实地说:“挺好的。”

  其实不单单是自己,太子殿下对每一个人都挺好的,甚至还包括花应怜养在后山的那头大青牛。

  但萧惩没能get到小孩儿未出口的含义,又追问:“那,你喜欢他吗?”

  颜湛一噎:“我……”

  萧惩手搭了个凉棚遮太阳,也不看他:“喜欢就说喜欢,不喜欢就说不喜欢,这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说还好,一说小孩儿竟然脸红了,点头道:“喜欢。”

  “……”

  按照剧情,本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萧惩听到后还是怔了怔,口中莫名苦得厉害。

  大概是中午黄连拌苦瓜吃多了,他想。

  不过,很快又听小孩儿说:“我还喜欢斯文哥哥。”

  “……”

  萧惩又是一愣,忽然明白过来——

  谁对他好,这孩子就喜欢谁,跟谁亲。

  也是,小孩儿才刚十岁,根本什么都不懂呢,现在就跟他谈这些风花雪月的事还为时尚早。

  是他自己太心急了,抱大腿抱到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地步。

  咦,为什么会用“无理取闹”这个词?

  萧惩掩住脸,不禁先将自己狠狠嘲笑了一番。起了逗弄小孩儿的心思,翻身又问:“那、我对你好不好?”

  躺的近,温热的吐息混在风中吹到小孩儿的耳垂。耳根微微泛红,支支吾吾吐出一个字:

  “好。”

  “那你喜不喜欢我?”

  这下小孩儿不仅脸红耳朵红,连白嫩嫩的颈子都染了红晕,背过身小声说:“喜、喜欢。”

  “哈哈哈。”萧惩笑,揉了把他的后脑勺,“乖。”

  小孩儿像是害羞了,任萧惩再怎么逗都不动弹,只露出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耳廓给萧惩看。

  阳光下,他薄薄的皮肤几乎透明,连血管的脉络都看得清。

  萧惩忍不住去揪他的小耳朵。

  有点儿凉,很可爱,连说“喜欢”的语气都那么虔诚。

  萧惩心中微动,忽又想起对方曾画的那些无脸画——

  喜欢的人可以有很多,但对画中人的“喜欢”与对其他人的“喜欢”,多少还是会有些不同吧。

  “小鬼。”

  萧惩摸摸小孩儿的头,问:“刚才写了字,画呢,这些年,你还有没有继续画画?”

  刚刚有注意到,问起白道人有无教导他时,对方表情中的闪躲。果然——

  颜湛沉默良久,摇了摇头,“没画了。”

  声音很轻很轻,生怕被萧惩听到似的。他一直记得小时候哥哥很欣慰他喜欢画画,不仅送了毛笔和颜料给他,甚至还手把手教他画。如果哥哥知道他自五年前就已经没在画了,一定会很失望吧。

  但哥哥还是听到了。

  不过,哥哥没跟他预想的一样失望,只是有一点儿意外:

  “为什么?”

  “因为……”颜湛吞吞吐吐,“因为画笔被他们踩碎了。”

  “笔碎了?”

  萧惩想起五年前那晚断成几截的毛笔,以及染血的无脸画,但他觉得这绝不是对方弃画的真正原因。

  眉头皱了皱:“笔碎了可以再买啊,而且我书桌上不多的是?”“……”颜湛背对他不出声了。

  萧惩觉出不对劲儿,拉他起来,扳过他的肩膀一看,才发现他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

  “别咬了,不疼吗?”

  指腹轻轻抹去他唇上血珠,声线稍软,“到底怎么回事儿?”

  小孩儿闭着眼睛心如死灰,说:“他们、他们都说我是瞎子,瞎子不配画画……”

  萧惩眸色一沉,“谁说的?!”

  颜湛摇头,“别管谁说的,可他们说得对。我看不到,我就是什么都看不到!我看不到它们的形状!分不清颜料的颜色!我画的画永远只能是黑白的!我甚至、甚至……”

  我甚至连你的模样,都看不到啊。

  越说越激动,到后面几乎语不成声,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

  萧惩怔然,捉了他的手,温声安抚:“也不尽然。”

  小孩儿一愣,眼睛眨巴眨巴。

  “谁告诉你眼睛看不到就不能分清颜色了?”萧惩说,“你刚刚不还‘看’到了天空的颜色?”

  “……”小孩儿垂头,“这不一样。”

  “呃……好像是不太一样。”萧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孩儿头垂得更深了。

  “别灰心嘛。”萧惩安慰他,“容我再仔细想想。”

  小孩儿绝望地说:“不会有办法的。”

  “要不……先下去吃点儿东西吧。”萧惩说,“吃饱了心情会变好,主意也会变得特别多。”

  小孩儿没吭声,默默跟着他爬下屋顶。

  回去的路上看到花应怜捂着肚子从他房里出来。一顿胡辣土豆丝将花应怜的肠胃烧穿了,估计没个十天半月恢复不过来。

  叶斯文练完功从山上回来,见着花应怜要死不死的虚弱模样,想起他被小西风的黑暗料理撂倒,忍不住又一次捧腹大笑。

  “傻大个儿,笑什么笑!”

  花应怜嘴上是从不肯认输的,无论处境多狼狈都要骂人。

  “没什么没什么。”叶斯文笑着说,直起腰擦擦眼角笑出的眼泪。

  花应怜翻了个大白眼给他,“让让,别挡道儿。”

  叶斯文给他让开一条路,等他一步一哆嗦地走远才又忍着笑对他喊:“对了,你先别急着回房,刚刚我去后山练功,看到你家牛又挣脱绳索逃跑啦!”

  “你不早说?!”花应怜一顿,苍白着脸色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顾不上疼了,拔腿就往道观外跑。

  萧惩有些疑惑:“牛,什么牛?”

  颜湛说:“对牛弹琴的牛。”

  叶斯文补充:“就是——”

  话未说完,突然意识到刚刚那道略带沙哑的嗓音不是萧惩的,一脸震惊地转向颜湛,“啊你你你你你你,你会说话啦?!”

  颜湛只轻抿嘴角,仿佛除了萧惩之外,他都吝于言辞。

  萧惩搭腔,笑:“会说话有什么大惊小怪,小湛本来就会,只是不想理人——接着说你的牛吧。”

  “啊,他好高冷啊。”叶斯文忍不住又看了颜湛几眼,才回归正题,说:“就是稻田里的那条大水牛啊,花应怜不是花二十两银子买下了嘛,现在牛是他的了。但这老牛拴不住也圈不住,三天两头的往山下跑,所以他总要跟在牛的屁股后头追。”

  “哦。”萧惩恍然,“我记得那头牛。”

  但他对这头牛完全无感,只记得就是因为它,才险些要了小孩儿的一双手。

  不过书里好像提过一笔——

  花应怜对这头牛的感情非同一般,友情之上,恋人未满。

  Emmmm……这什么丧心病狂的形容词?

  随便说了句“有趣”,就岔开话题,“我们要准备晚膳了,你要一起吗?”

  叶斯文:“………………”

  瞅着叶憨憨一溜烟儿跑远,萧惩嘴角微弯。

  以后就拿这招儿撵人吧,百试不爽。

  领着小孩儿回屋,进门看到桌上的小小花瓶,脑海突然涌现一丝灵感。

  本来稍纵即逝的,但还是被他机敏地捕捉到了,转身问:“小鬼,这些花,你是从哪儿采来的?”

  哎呀,偷偷送给哥哥的小花儿还是被发现啦。

  颜湛脸红了红:“就道观外的花丛里呀。”

  萧惩拉起他的手,“走,先不吃东西了,我带你去找能看得见的颜料。”

  能看得见的颜料?

  真的会有连盲人都能看得见的颜料吗,颜湛不确定。

  但他相信哥哥。

  哥哥说有,就一定会有。

  直到萧惩摘下一朵芍药送到他鼻端,说:“颜色跟画画一样,都不一定非要用眼睛去看。画画最重要的是用心,发挥你的想象力,而颜色——

  微微一顿,“你闻闻看。”

  “好香。”

  萧惩又摘下一朵牡丹,“再闻闻这个。”

  “也香。”

  萧惩笑了笑,“仔细些,别只说香,香与香之间也有不同。”

  颜湛说:“第二朵花的气味更浓郁,似乎还带着……”

  说着说着,忽然一怔,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哥哥的意思是——”

  “第一朵是芍药,颜色是水红,第二朵是牡丹,颜色是正红。事实上,每一种花草的味道都不相同。

  “由花草做成的颜料,你只要记住它们的气味,就等于记住了它们的颜色。”

  “……”小孩儿认真听着,眼睛里逐渐有了星星在闪烁。

  真的可以吗?好像一场梦啊。

  他即使做梦也想象不到,自己看不到色彩,有朝一日却能画出彩色的画来。

  萧惩微微一笑,“好了,现在开始采花吧。我会边采边告诉你它们的颜色,你将味道一一对应,我们拿回去做成颜料。”

  “嗯!”小孩儿开心地扑上来抱住他,“谢谢哥哥。”

  搞得萧惩怪不好意思的,手都有点儿无处安放。小孩儿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难为情的举动,忙松开手闷头去摘花。

  两人采了可多可多的花,有大红的牡丹、水红的芍药、粉色的夹竹桃、紫色的薰衣草、蓝色的勿忘我、橙色的小秋菊……

  还有绿色的芦荟和狗尾巴草。

  统共好几十种呢。

  带回去浸泡、清洗、碾磨、成粉、定型,最后再装进准备好的小盒子里,期间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

  等全部工序制作完成,第一个四十八色调色盘横空出世,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了。

  半月之后,殷九离的十八岁成人礼如期而至。

  而萧惩接到的新任务是——

  【任务六:请您潜入皇宫,帮助小攻为小受庆生】

  彼时,他正跟小孩儿两个玩墙体涂鸦,绿色的菠菜、红色的萝卜……直将神殿的外墙画成了菜园子,闻言不由一怔:

  “若我没记错的话,十八岁之前进宫,将会导致咸池亡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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