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文_穿成炮灰攻后我禁欲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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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文

  小孩儿就躲在一株半人多高的灌木后面。

  听到萧惩叫他,古井般毫无波澜的脸上划过一丝猝不及防的错愕,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你躲什么?”

  萧惩问,离得已经很近了。

  看到记忆中瘦弱的小豆芽儿如今已经比他的眉毛还要高,青涩的脸庞虽然稚气未脱,但挺直的鼻梁凌厉的唇锋,优越的五官轮廓已经初显。

  尤其一袭黑衣,不仅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更衬得他气质沉敛,端庄中蕴出一丝含蓄。

  然而,萧惩却轻轻皱了下眉头——

  孩子不过十岁,小小年纪就裹一身黑色总感觉压抑了些,再看他眉宇间,似乎也绕着层挥不散的阴翳。

  想拉他一问,谁知小孩儿又迟疑地往后退了退。

  手臂刚被萧惩碰到就触电般猛地弹开,忽然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转身跃出草丛,一溜烟儿跑回了道观。

  “哎!”

  萧惩一句“好久不见”卡在嗓子眼儿到底没能说出来,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一时有些发怔。

  若他没有看错。

  小孩儿刚才转身时,露出藏在身后的右手,掌心缠着薄薄一道黑纱,正是五年前拜他所赐。

  他躲他、怨他、恨他……

  都是理所应当。

  “呵——”指尖缩了缩,萧惩垂眸低笑,心头漫上一丝难言的酸涩,他……当年也是情非得已啊。

  “小十,别管他了。”

  见萧惩热脸贴了冷屁股,怕他尴尬,殷九离过来解围。

  “你离开时这孩子还小得很,这么久没见了,大概是有点儿怕生,多相处相处,以后会好的。”

  望着小孩儿仓惶的背影,萧惩问:“他,还是不肯说话吗?”

  “……”

  殷九离稍稍沉默,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惋惜:“五年了,一句话都没说过,我想他以后可能也都不会说了,又瞎又哑,真是可惜。”

  萧惩牵了牵嘴角,不置可否。

  “不说他了,说说你吧。”殷九离收起感慨,轻松一笑,胳膊搭上萧惩的肩膀往怀中拥了拥。

  “整整五年啊,你可把表哥给想死了,若不是师父无意中说漏嘴,我还不知道你去炼魂塔闭关了呢,诶,塔里的生活怎么样?”

  萧惩耸耸肩,一句笑言轻松带过:“不怎么样,连澡都没法洗,你快闻我身上臭不臭。”

  “……”

  殷九离一怔,歪头瞅瞅他,才注意到他一身是血,已经盖住了衣服的原色,忙拉着他往观里走,“臭没关系啊,表哥这就去给你打热水,咱好好洗洗。”

  萧惩笑:“那就谢谢表哥啦。”

  “哼!”

  叶斯文跟在后面,不满地噘着嘴巴,扛着他的大砍刀恨不能将殷九离给劈成两半儿——

  谁让小西风一回来,他就霸着小西风不撒手呢。

  花应怜见他如此,嘴边勾起一抹讥诮。

  “傻大憨,难道你现在还没认清自己的地位吗?在萧厄那儿,你连只跟屁虫都算不上。”

  幼时花应怜还只是干净清秀,如今却骨子里透出股阴柔,一双薄削的嘴唇红殷殷的,吐出的字眼儿刻薄又恶毒。

  叶斯文一听脸色立马更黑了,对他虚砍一刀。

  “要你管啊小白脸儿,别以为太子殿下给你块腰牌你就能横着走了,他腰牌多得没地儿扔,连城门外的乞丐手里都有呢!”

  这下可戳到了花应怜的痛处,他以前不就是乞丐么?

  气得一脚跺在叶斯文小腿,“滚!”甩开袖子转头就走。

  叶斯文疼得抱着脚“哎呦”叫,既愤懑又委屈,“什么人嘛,小气鬼,许你说我就不许我反驳了,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殷九离去吩咐人准备热水,萧惩回房等着。

  一推门,意外地挑了挑眉毛。

  本以为离开五年,房间没人打扫,该落灰落了一人多高,谁知屋里竟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茶壶里的水是热的,盘里的水果是鲜的,再转到内室,床上的被子竟也是新晒的,用手一摸,又暖又软,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这就奇怪了。

  殷九离贵为太子,金枝玉叶,这种打扫的粗活儿是不会干的;叶斯文天生少根筋,能把自己收拾干净就不错了,哪儿顾得上他;至于他师父白道人……

  老头儿懒得连袜子都得让他帮忙洗,还会反过来伺候他?

  那些师兄们就更……

  而且看里侧那枚枕头上压出的小窝,以及旁边整整齐齐叠放的换洗衣服,似乎他不在的这些年里,一直都有人住?

  会是谁呢?

  萧惩摸摸下巴,心里隐约有了些思路,但又不敢细想,因为他总觉得自己的想法诡异且匪夷所思。

  这时,外室传来一声细响。

  像是有人进来。

  他忙跑出去看,但还是迟了一步,对方已经离开了,追出门外,只来得及看到拐角处有缕浓黑的发丝一飘而过。

  不禁有些失望,转身退回屋内,抬头看到桌上,又微微一怔。就在方才,茶壶旁边竟多出一只瓷白的小小花瓶,瓶子里插着几支刚采来的小花,五颜六色,其中还夹着一根狗尾巴草。

  “…………”

  萧惩顿时哭笑不得,把花瓶拾在手中看了又看,闻闻小花,淡粉淡紫淡黄,清香幽若,又“噗”得笑出声来——

  这小孩儿,闹起别扭竟然这般可爱。

  不过,望着这花,莫名在他心头压了五年的郁闷又莫名消散了,心情舒畅,神清气爽。

  嘴边带着浅浅的笑意,他轻阖眼眸,捧着小花肆意轻嗅,满足地叹道:“好好闻哪~”

  身后的脚步一顿。

  似乎没料到屋里有人,听到萧惩的声音,少年的呼吸变得局促又惊惶,站在门边儿踌躇着不知该进该退。

  萧惩回头,见小孩儿手里拎着两桶热水,忙搁下花瓶过去迎他,“怎么是你来送水的,我表哥呢?”

  让一个眼睛看不到的小孩儿拎开水,多危险哪。

  但小孩儿似乎误会成他不愿见他。

  赌气似的侧身躲开他,自顾地拎着水桶往浴室走,“哗哗”倒进热水,又兑了些凉水调温,试试温度刚刚好,便低着头快步离开。

  这脾气也太倔了。

  萧惩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等等!”

  小孩儿一顿,轻咬着下唇,似在忍耐着什么,背对萧惩,肩膀隐隐发颤。

  萧惩绕到他面前挡住的去路,声线一软:“躲这么急,你到底是畏惧我,还是怨恨我?”

  “……”

  小孩儿将嘴唇咬得更紧了,无神的眼眸开始一点点泛红,空无表情的脸上状如死灰。

  萧惩轻轻叹了口气:“小鬼,你别这样。”

  垂眼望见他掌心的黑纱,忍不住去捉他的手,“五年前……”

  岂料这三字竟似触到了小孩儿身上的某处开关,压抑的情绪再克制不住,如决堤的洪水般瞬间爆发。

  他猛地甩开萧惩,狠狠推了他一把。

  萧惩毫无防备,直接被甩了出去,脊骨磕到墙角痛得眼前一黑,“嗯!”

  没等抬头,小孩儿又已欺身上来,将他堵在了身体与墙壁之间。

  萧惩捂着闷痛的胸口,惊愕地瞳孔微缩:“小鬼,你……”

  小孩儿用胳膊圈着他,却没碰到他,一双眼睛瞪得通红,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颤抖着将嘴唇微微启开。

  “……”萧惩下意识缩了缩手指,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慌乱。

  呼吸交错,对方炙热的气息喷在脸上,他想往后退,却退无可退。

  小孩儿双拳紧握,死抵着墙,粗粝的砂石把他的指骨都磨破了皮,喉咙里不自然地发出“呜呜”的古怪音调儿,从他颤抖的唇齿间溢出。

  良久,才极艰难地吐出几个完全走了音的汉字。

  沙哑,干涩。

  轻的仿佛风吹既散。

  但萧惩还是听清了,他说的是:“我、没、有、偷。”

  如从刀锋滚过,字字沥血。

  萧惩一怔,忽然懂得了对方所有的躲藏与不安,莽撞与别扭,以及他五年来压在心底濒临崩溃的种种委屈。

  于是倾身将小孩儿拥入怀中,揉揉他的头,轻声说:“对不起啊,小鬼。”

  突然被抱住,小孩儿蓦地僵硬,愣了愣,憋了五年的泪水终于决堤,趴在萧惩肩上涕不成声:“哥、哥,我、我、没、有、偷……”

  太久太久没有说话,他都快忘了自己还能开口。

  他甚至已经决定再也再也不说话了,任那些坏人怎么逼他骂他打他,他都装聋作哑,不闻不语,不听不看,永远永远地把自己锁在黑暗里。

  但是,但是他不想哥哥永远误会他呀。

  他紧紧抱住萧惩,担心自己一松手对方又会像五年前一样消失不见掉,一遍遍地说着:“哥哥,我、我没有偷,我没、没有偷……”

  萧惩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无情道修炼至今,他该无悲无喜才对。

  但听着小孩儿悲怆的呜咽,他却觉得心好像被人拿把钝刀割着,明明没有流血,偏偏疼得他透不过气来。

  “我知道你没有偷。”萧惩抚着小孩儿的背,声音充满无奈,“都是我不好,是我冤枉了你,令你委屈了这么久。”

  “没、没……”

  小孩儿不住地摇头,也不知想表达个什么。

  萧惩将他推开半分,指腹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珠,温声哄着:“好了,不哭了啊,小时候让你哭也不哭,怎么长大了反而爱哭起来,这样可不行啊。”

  “嗯嗯……”

  听他这样说,正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孩儿赶忙抬袖子抹了两把脸,坚强地把余下的眼泪全憋了回去。

  但还是抱着萧惩不撒手。

  萧惩皱了皱眉头,“松手。”

  小孩儿一点一点缩回手,像是不大情愿,垂着头小心翼翼地问:“哥哥,是我刚刚,撞、撞疼你了吗?”

  萧惩点头:“是啊,骨头差点儿给我撞碎。”

  小孩儿一听,头埋的更深了。

  萧惩笑着揉了他一把:“逗你呢,不过我身上臭得很,不能给你抱。乖,你先出去,让我洗个澡。”

  听萧惩没有生自己气,小孩儿又抬起头,红着脸支支吾吾说:“是太、太子殿下让、让我来服侍哥哥洗、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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