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_女子无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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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我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睛,久违的明晃晃的阳光刺得眼睛有些疼,不适应的光亮使我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晕圈。

  一双大手把我自捞了起来,那熟悉的气息让我心安的不挣扎,任由着浞飏狠狠的把我揉进胸膛。他的脸紧贴着我的颈后,温热的呼气吐在我的耳廓爆痒痒的。他的手紧紧的环着我的腰,蛮横的把我禁锢在他的怀里。

  我不知道在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心里唯一明白的就是修莛的这次出手我的确防不胜防,险些命丧黄泉。幸而,天未亡我。但,以后的路必定更加难走。修溦,是我错误的估算了你,才使自己陷入最不利的境地。但修莛的这次下手,我侥幸存活过来的第一个好处就是摆脱了嫌疑,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一个想害死浞飏所有妻室的幕后黑手身上。

  见我迷离的走神,浞飏扳过我的脸,贴在他的脸上来回摩梭。

  他竖起的胡茬扎的我脸上痒痒的,便伸手按住他的脸。明亮的阳光在浞飏脸上打下金色的光华,柔和了他刚硬的线条,那张七分冷然三分桀骜的脸上此刻在冷冽中漾起难得一见的深情。就这样,浞飏黑眸深深的绞着我,浩夕相对,浓情四漾,岁月长望,漫漫此生……

  我竟然在他直白的注视下败下阵来,狠狠的拽了根他的胡子,道:“你又偷懒不剃胡子。”

  浞飏也不觉得疼,依旧不眨眼的看着我,“等着你给我剃。”

  “不管。”

  “你再说次。”浞飏眯着眼睛道。

  “不管你。”

  我在浞飏嘴边的看到了一丝坏笑,还不及反应便被他压在了,满是胡渣的嘴封了上来,一个深长霸道的吻。浞飏的呼吸渐渐急促,身体的某个部位起着显著的变化。

  老实说我并不想要,莫名的抗拒。一声疼痛的便恰时的自嘴里溢出。

  浞飏果真立刻放开我,身子一闪靠在床边手抚上我的额头,关切的看着我问:“怎么了,我弄疼你了,还是身子不舒服。”

  也确是全身疲乏,浑身酸疼,“我身子乏的紧。”手怜惜的摸着浞飏泛青的憔悴的脸,道:

  “你也累了,在我身边睡会吧。”

  浞飏瞪了我一眼,苦笑道:“在你身边我哪里还睡得着。”转身唤了下人们进来,对我说:

  “你先洗漱更衣,待会我们一起吃饭。”

  “你去哪?”

  浞飏再次愤恨的瞪我,眼角瞅了眼自己下方的小,道:“洗冷水澡。”

  略施薄粉,浅涂红唇,挽起如瀑布般倾泻的青丝用乌木古簪绾上,一袭淡紫叠襟布裙,外披白色貂裘,人也显得厚实了些。

  小淅也是脸色蜡黄,神情憔悴,眼中含泪道:“夫人,你可吓死奴婢了。”话音未落娇小的身形就扑进了我的怀里,我准备不足搂着她倒退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我又安慰了几句小淅才平静下来,给我讲了这七天发生的种种。有我可以才猜想得到的,有我始料未及的,有我哑然惊讶的……

  浞飏的深情守候,昊殇的及时相帮,白须老者的倾力相救,还有……还有我与浞飏的性命相连。

  师傅,姻儿谢谢你,这么多年,我未曾在您膝下尽过一天孝道,反而还累及您劳累奔波。师傅,你的苦心姻儿明白,也知道您并不赞成我今日恶毒的复仇,但您还是帮了我,浞飏的性命在手,今后的路无疑会走的更加平稳。师傅,若日后姻儿侥幸活命,余生定会陪伴左右,

  蚊蛊。修莛,你好能耐,竟能寻得到此种绝迹的毒,我也只是在古旧的医书上觅得半边注解,同鸟巫氏一族的不传秘技,自数十年前巫氏被灭族后便绝迹江湖。此番重现,修莛你背后是何人?

  早饭我们吃的很慢,别离之后的相聚分外值得珍惜。

  我说:“浞飏,可还有那老者的行踪。”

  浞飏夹了块松子糕给我,道:“派出去的人跟丢了,但那老者的风骨神范绝非常人。”

  “可还寻得到?”

  “很难,昊殇那也没有线索。怎么,你要见他?”

  “我只是在想,他是不是有办法解除我对你的牵制。”

  浞飏皱眉,默然的看着我。

  雪后初晴,阳光清清淡淡的洒射在白雪薄冰之上,反射出晶莹耀目的光芒,点点生辉。

  而浞飏俊眉星目间的戚戚落寞却令我心酸,声音竟然有些哽咽:“我不想拖累你……你告诉我,我怎样才不会连累你。”

  浞飏眉间骤平,展露清风拂月般的笑容,拉着我的手道:“你放心,知道这件事的人本就不多,再说,我也不会让你再出事的。”

  半响,我低声说:“我想去看看修溦。”

  灵堂。

  灵堂设在府内的正厅。白色幡条自屋顶横梁垂下,层层错错的掩了外间光阴。灵前共用执事之物,俱按皇室职例。一干白麻丧服的丫鬟婆子跪在地上烧着纸钱。

  修涯就那样直直的站在修溦的灵位前,以一种令人心疼的姿态。

  听到脚步声,修涯才缓缓转过头来,扯出一份笑容,不再是朝阳般明朗的笑,“身子好些了吗?”

  此时此刻这样的切问我竟然不知如何作答,只能点头微笑算是应答。

  浞飏走上前去,桀骜的神情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歉意,他木立修涯身前似乎有话要说,又笨笨的张不开口。

  倒是修涯释然一笑,握住浞飏的手道:“亡者已逝,把你的愧疚收好,为修溦讨回公道才是正事。”

  于修溦的灵位前,二人相拥冰释前嫌。俱是铁样的男儿,睥睨天下,风神绝世,心里装的是天下是山河,这样的心胸绝不会因为一时的嫌隙而互生隔阂,即便是怒到愤然也是明明白白的坦然相斥,十多年的友情点点滴滴的堆积绝不会因为一时气愤言语不慎而分崩。同为友情,女子间的就不会这般明朗,女人心中弯转,崎岖玲珑,每一个弯转都是细腻的神经,想的多了反而看不明放不开了,而女子往往视爱情高于友情,当二者直面锋芒时,牺牲取舍的必是友情。

  所以,我是羡慕的。

  这时,宁宇走进厅内,也是神情倦晦,柔亮的眸子阴沉沉的黑,他的悲伤不比修涯少。然而,那女子,那洁然温婉的女子,自始至终都不曾为他流连盛开过。

  随宁宇一同进厅的还有一人,白色长衫同色缓带,麦色的脸上精雅如玉,一种远离尘世的洒然自眉间缓缓倾泻而出。昊殇。不知道怎地,此番见他心中有种温暖缓缓流过,因为我知道,这条路上我不再孤身一人,有一个人是在知晓了我的目的后依然对我好的,是会为了为了我的性命不惜自己的。但,昊殇,这便就够了,前生瑭姻以欠你许多,今生的泫汶又怎能再次置你于险地?

  宁宇对我作揖道:“先前是宁宇得罪了,还请夫人见谅。”

  我赶忙道:“大人这便是折杀泫汶了,是泫汶无理才是。”见四人齐聚,怕是有事相商,便对

  浞飏说:“我想去陪陪姐姐。”

  浞飏道:“好。屋内阴气重,你身子弱,别待久了。”

  修溦的尸体停放在正厅的偏房内,有数名丫头婆子守灵。为首的两个丫头品貌气质俱是不俗,一位我见过,伶画,娇小可人的娃娃脸,却是四面玲珑待人接物颇为老道的主儿。另一位白色麻服在身,容貌在这府内称不上美丽,但周身的散发着一种气质似浑然天成让人忍不住多瞧两眼。想必便是得修溦恩宠回家省亲归来的羌棋。素来听闻此女心细如发,断事沉稳,府内内眷的大小事务几乎都经其手料理。

  “给夫人请安。”

  我道:“都起吧。”

  “夫人有何吩咐?”伶画声音亮丽。

  我道:“我想陪姐姐会,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皆起身向外赚唯有羌棋不动,我冷眸斜睨于她,她展开一丝笑容,关切的说:“此处湿气重,夫人身子又刚好,还是奴婢留下伺候夫人吧。”

  我瞥了眼身后的小淅,若无其事的笑道:“还是羌棋想的周到。”

  修溦倒了,你便是修家安排在府内对付我的人吗?这样明目张胆的与我为难,究竟背后有多大的势力挺得住你。

  凤悻红与修溦先后出殡,太子府不过数日竟然连死两位妃嫔成了举国上下争议的话题。

  修溦的死化解了凤家的追究,而我的中毒倒是洗去了我的嫌疑,纷纷转转之间,我与修莛的互相算计阴差阳错的把事情迷离化,把众人带到了一个追查并不存在的幕后黑手的方向上。

  倒也是好,越乱的时局对我越是有利。

  出殡当日,我见到了修升,修溦与修涯的父亲,修莛的哥哥,驻守北方边关的兵马大元帅。二十年不见他也是老了,身上的戾气被消磨殆尽,不再是京城街头肆意纵马的狂妄少年了。数日的马上奔波,修升的脸上满是倦色,却掩不住痛失爱女的悲伤。

  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了吗?修升,我不会忘记当年是你亲自带人查抄了我家。一个修溦,远远不够。

  之后的几日俱是平静。修溦死后府内的琐事无人照料。我因是王上圣喻不得给以封号,无名无分也拿不出身份同官宦妻眷们走动。浞飏便留下了羌棋,给了间屋子,专门料理这些杂事。

  转眼已到了修溦“三七”的日子,备酒馔,供羹饭祭奠,烧纸楮,道士诵经等诸事羌棋已是早早备好的。

  天蒙蒙亮,浞飏起身早朝,见我翻身起床道:“天还早,你再睡会。”

  “不了,我想去给姐姐坟上上柱香。”

  浞飏面露迟疑,略作思索后道:“也好,你带着小杨,早去早回。”

  我知浞飏仕及我的感受,不想把关于性命的包袱压在我身上。但我也知道,跟着我的人必然不只小杨一人。

  吃过早饭,我换上一身男装,便同小杨自水汶阁的小门出了府。

  要说这京城内上坟用的纸钱、纸扎、锡箔元宝、金山、银山……做工最好的,名声最响的、历史最悠久的莫过于京字胡同的赵记老铺。

  胡同两侧俱是店铺,木骨泥墙的房屋,实木雕花的窗户,冬日的阳光透过开敞的窗户投入店铺内,打在伙计掌柜笑容可掬的脸上分外明朗。

  正中间一家的店铺侧墙上伸出一面红边蓝色旗子,上面书着白色的一个“赵”字,便是赵记老铺。

  我迈过门槛走进店内,一模样不错的伙计迎了上来,笑容可掬道:“客官要点什么?”

  小杨道:“上坟用的器具纸钱要整套,要最好的。”

  伙计见是大主顾便要我们稍候进内间请了掌柜出来。

  掌柜约莫五十左右,身体略微发福,脸上挂着商人标准的笑容,“客官,实在是对不住您,近来这城里白事不断,又赶上太子府两位妃子的丧事,小店的存货都已经卖空了。您要的东西现下实在是做不出来,您看这样行吗……”

  外间的风吹进室内,吹起了我一缕发丝垂挂在眼前,我伸手把头发拢好,手中依稀闪过一赤色腰牌,正对着面前的掌柜,而宽大的衣袖遮挡了身后小杨的视线。

  掌柜似乎根本没看到我的暗示,眼睛里没有闪过一丝异样,继续说道:“隔着一条街的洪记和本店有些交情,他店内有些不外卖的存货。客官要是急用,我便叫人带您过去。”

  小杨征询的看向我。

  冬日天冷风寒,冷风过,我不禁连打几个喷嚏。

  小杨道:“外面风紧,公子身子不好,不如在此稍候,小杨去去就回。”

  如此看来浞飏当真派了人暗中保护我,不然小杨绝不会轻易离开。

  我说:“也好。”

  小杨随伙计出了门,掌柜端着茶壶走到我跟前为我倒茶,嘴唇没有动,我却依然听得到他的声音,他说:“屋外仍有四人守候,姑娘切要平常无恙才是。”

  我笑着接过茶杯,道:“谢谢。我一个人也是闲闷,掌柜的坐下一同说说话吧。”

  掌柜笑容满面的坐下,给我讲近来京城内的大事,无非就是太子府内的两桩白事。我也是兴趣盎然的听着,二人不时的举杯饮茶。

  却在滔滔朗然的话语中夹着低声的对话。

  “姑娘何事?”

  “给你家主子带个消息,修升已经秘密回京,眼下北方守军无良将,正是发难之时。”

  “是。”

  “我也有一事相求。”

  “姑娘尽管吩咐。”

  “同鸟巫氏一族可有幸存宅还有当年此事的一干资料。”

  “好,属下自会给姑娘送去。”

  掌柜道:“太子妃可是温良的好人呀,怎知这么短命……”

  一声轻咳打断了他的话,小杨手拎着一应器具站在门口,对于掌柜这个话题显然不满。

  皇室的陵园坐落在城郊青灵山上,靠山临水、枕山面水、背靠、面临平原,是风水绝佳之地。外有侍卫把守,小杨拿出太子府令牌才得以。

  青石的台阶铺砌成蜿蜒小路,两侧俱是葱葱松柏。走了约莫半刻钟,便见到了修溦的墓碑,但,已经有人先到了。

  修涯倚着墓碑坐在坟前,侧身背对只见左手中拎着一大坛酒。

  长水肃立身后,见了我已是习惯性的皱眉。

  我说:“我来拜祭姐姐。”

  修涯闻言才转过身来,腊月寒冬只着一件单衣,也不束发,浓密的发披散在身后狂野的张扬,因是喝了酒的缘故脸色酡红。他说:“有心了,修溦生前误解过你,我代她……”

  “多礼了。”我上前几步打断他,道:“泫汶心里只记得姐姐待我的好。”

  修涯默立不语。整个人萧条的陷入凝思。

  小杨在坟前摆好果品点心、香炉纸钱和酒坛酒杯,便退到后面,与长水并肩而立。

  我捧起小坛的桂花酿在坟前洒下,仰头自己喝下一大口道:“姐姐,泫汶来看你了,你是我见过最温婉柔淑的女子,为了你的待我的好,为了你的真挚无私,泫汶敬你。”

  “好。”修涯道:“今个咱就大醉一场。”

  于是长水得令又搬了几坛女儿红来。

  我与修涯也不说话撕开坛口的封条,仰头便灌了下去。微凉的酒入喉竟是火辣辣的。

  倒不是悲泣修溦,这世人难做,她绝不是最悲苦的人。此番痛饮,一来是心中压抑的情感沉重,需要发泄。二来我是欣赏修涯的,和他在一起总会感到阵阵暖意,想到日后难免的反戈,不自觉的想陪着他。

  一整坛女儿红下肚身子便热了起来。

  修涯眼光沉沉的看着修溦的墓碑,内里夹杂着深切的撕痛,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道:“这么多年哥哥不在你身爆你的日子虽然表面风光其实也是寂寞的吧。当年我就告诉过你,浞飏绝不是你的良人,跟着他你会忘了自己的。修溦,你为什么非要走这条路。”又灌了一大口酒,手背摸了把嘴道:“可,修溦,事到如今我们依然怨不得浞飏,我从没有告诉过你,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浞飏那日对我说‘你可知道,太子妃这个虚名不是好担的,你真的忍心把修溦推到这个位置上,我待她只有兄妹之情,没有把握日后护得了她。’修溦,若是早知今日你会赔了性命,当年我绝不会做那样的事。是哥哥害了你。”说罢,修涯抱头默然无声,只依稀闻得风声中夹杂的抽涕声。

  那天的修涯没有了初见时朝阳般明朗的笑容,不再是沙场驰骋的洒脱男儿,我面前的不过是失去亲人陷入自责中的平凡男子。

  不知怎地,安慰的话就卡在喉间说不出口,我便只是安静的陪在他身旁,心里竟然有些茫然。

  回到水汶阁已是午后时分,浞飏没有回来。

  府内笼罩在一片惨淡的殃然中,似乎一片乌云紧紧的压在上空,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浞飏自何处入手查修溦与凤悻红的事,但依然相信昊殇可以把事情做的滴水不露。若是浞飏顺着蚊蛊的线摸下去,会不会扯出自己的母亲……

  之后的天气越来越冷,天空阴云片片,厚厚的压下来直欲吞没大地。太阳偶尔在午时露露脸,但很快便被阴云掩在身后。凛冽的风蛮横的直面而来,吹得人睁不开眼。

  天越冷,年关便越近。

  虽说府内白事未过“七七”,但活着的人依旧得继续自己的生活。过年的喜庆气氛在一片阴霾的天空中扯出一道裂缝,带着红色的兴奋在府内蔓延。羌棋也是精明能干,把府内大大小小的杂事管理的紧紧有条,小到置办年货、悬挂灯笼,大到管帐送礼俱是一应无碍。

  我苦恼的看着眼前府内置办的小山似的年货、宫里赐给各家女眷的赏赐、各府走动的礼物还有浞飏命人搬回来的民间玩意,一时有了开杂货铺子的想法。

  府内的事羌棋得心应手根本无须我心,日子过的倒是清闲。也是为了打发时间,便捡起了针线活,想给浞飏缝制一双棉靴做新年礼物。很久没有动过针线了,生疏的很,小淅耐心的教了我大半天才大概明白了针法。

  收拾好一桌子的年货,刚拿起针犀便见羌棋和一位太监打扮的男子走进院子。

  行过礼后,羌棋道:“夫人,这位尸里来传旨的公公。”

  那太监道:“小的是来传王后懿旨的,宣夫人三十早晨进宫。”

  我一愣,面上无色柔声道:“敢问公公不知王后传召所为何事?”

  太监似乎惊奇于我的问题,但还是道:“回夫人,这尸中多年的规矩,皇室女眷和品级较高的官员的内眷于三十早晨进宫听候王后教诲。”

  “哦。多谢公公了。”眼神示意小淅打赏,道:“一点心意给公公买酒喝吧。”

  入宫会有什么样的风暴在等着我,我不清楚。但那天晚上浞飏带回的消息对我而言无异是坏消息。

  近几日北方蛮夷频频滋事我也略有耳闻,也是在意料之中。告诉赫朗赤修升秘密回京的消息一来我有求于他为了换回消息,二来想让修升回到边境军中分散修家与我为难的势力。却不料反而弄巧成拙。

  浞飏说:“赫朗赤在边境又不安分了,舅舅身在京城,外一起了干戈,怕军中的那几名将帅对付不了赫朗赤的鬼心思。”

  我递上湿毛巾给他擦脸,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修元帅是不是要赶回军中。”

  浞飏道:“舅舅年纪大了经不住这样奔波,再说修溦……今个庭议才定下人选,决定先派昊殇前去,压住赫朗赤的气势,舅舅在动身也不迟。”

  昊殇!天,我怎会棋差一着反而牵连了昊殇。

  腊月二十九,府内人头攒动忙的热火朝天。

  一大早,川富就领着约莫十几个模样清秀的女子来到水汶阁。他说:“夫人,过年怕府里人手不够,便买了些丫鬟回来,请夫人先挑称心的留下。”

  我本想说我屋里人手已经够了,却瞧见那些女子中的一人突然向我使了个眼色,速度奇快,待我在看去时已寻不到半分痕迹,她同其他女子一样都低垂着头。

  我说:“好,总管有心了,就那个吧。”

  屋内。

  小淅找了件衣服给那女子换上,姿色平庸容貌平常只一双眼睛明锐而清亮。

  我说:“你叫什么?”

  “回夫人,奴婢叫小灵。”

  “哦,小淅你给安排一下吧。”我淡然道。

  小灵急道:“夫人且慢,奴婢有话想说。”

  “说吧。”

  小灵望向小淅,一脸犹豫的欲言又止。

  我道:“小淅,去门外守着。”

  房门阖上后,我挑眉道:“可以说了吧。”

  小灵眼角掠过极细微的光亮,似冷月照水般的薄凉,道:“是昊殇大人派属下前来保护夫人的。”

  我轻笑道:“姑娘说笑了,我与昊殇大人萍水之交,他为何会保护我。再宅我身居太子府,看不出何处需要保护。”

  小灵不惊讶我的表现,平静道:“主上料到夫人会如此,有一句话要属下转告夫人,紫阳之约此生不忘。”左手轻捋发丝,自其中取出一物,与当日昊殇所赠的竹管一模一样,道:“此物乃地杀为难时获取救援之物,绝非寻常人可得,想必夫人也有一个吧。”

  我再次仔细的端详眼前的女子,身形细长凹凸有致,腰盛拂柳,玲珑曲线中隐隐透着刚硬的线条。我道:“若要我相信,烦劳姑娘以庐山真面目示人。”

  那双冷冽的眼睛闪过一丝冰冷,凝神片刻左手在面前掠过,一婵薄如丝的人皮面具便拎在手中,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在空气中。冷面美人。容颜似高山冰雪眉目间入骨的清冷,眸中淡淡的薄光犹如月华白练清寒。

  我笑道:“姑娘好模样,不知如何称呼。”

  “月灵。夫人果然聪慧过人,不知月灵何处露出破绽?”

  “你的眼睛。姿色平庸的女子眼里不会有这般清傲的神色的。”

  “月灵受教。”

  “你武功很缚”

  “只败于主公手中。”

  “左手使兵器?”

  月灵眼中光刃一浮道:“是,左手弯刀。”

  我轻柔笑道:“泫汶得罪了。”

  “夫人言重了,月灵担不起。”

  “自今日起你是我身边的丫鬟了。昊殇何时动身?”

  月灵道:“此刻怕是已经在路上了。主公顾及有人监视,不能向夫人道别。”

  心中泛起一丝苦涩,眉间不由一紧,却冷声道:“多谢你家主公家,泫汶谢过。”

  月灵也是眉头轻拧,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出口。

  入夜,点了深海鱼膏做成的长明灯,在澄明的灯光下继续着我生涩的针线活,尽管线角粗大但靴子的轮廓已经依稀可见,总算是初具成果。

  不多会,外间便传来脚步声和下人们参见太子的声音,赶忙收拾起针线筐,匆匆藏到床底。

  浞飏黑衣如暮黑发如稠在皎白的月色中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青衣暗影,合力抬着一实木箱子。二人放下箱子向我行礼后便身形一闪消失于无边夜色中。

  “吃过晚饭了吗?”我问道。

  “嗯。”浞飏拉着我的手,看着我道:“你匆匆忙忙的藏什么呢?”

  “哪有。”我无赖道:“我正铺床呢,见你还带了人来怕不雅又赶紧收拾起来。”

  “哦。这么早就想着铺床了。”浞飏不怀好意的笑道。

  我瞅了他一眼,伸手就要打他,却被他反手抓住拉进怀里,道:“看看我给你弄来了什么。”

  烟花,浞飏你这几分情商在我面前……在一个历经二百年青楼生活的沧桑女子面前……。面上却带着期待问道:“送我的,是什么?”

  浞飏有些尴尬,似乎生涩于这样的温情,不自然道:“穿厚些的衣服,咱们到院子里放烟花。”

  “好。”我兴奋跃起,翻出白狐狸皮的斗篷披上,拉着浞飏进了院子。

  驹隙光阴岁已残,千门爆竹竞团园。烧成焰焰丹砂块,碎尽琅琅碧玉竿。唤转韶光新景燠,碎除恶魈旧吐寒。

  小厮们自箱内拿出各式大小不一的彩珠筒在院内排开,铺好引犀浞飏微微示意后便点燃了引线。

  轰鸣声起,漫天绚烂。有我知晓的大叶兰花、大叶菊花、连升三级和天鹅抱蛋、二龙戏珠等烟花。也有没有见过的形如雪花漫天飘洒、嘶嘶作响的金色蛇舞……

  水汶阁上空一片奢靡的光华,绚目光滟中身边的浞飏星眸闪亮微微荡着柔情,四目相对映明了彼此心间跳动的喜悦。

  我的心流溢着疲惫,却被这耀目的光华映亮了眼前。

  浞飏轻声道:“明早入宫要……”

  我知他怕修莛为难我,手覆上他的唇道:“我明白的。”

  漆黑的苍穹,刹那绽放的烟花下。我与浞飏紧紧相拥。

  清晨。

  九曲回廊蜿蜒折绕,青石铺砌的台阶打磨的光润细腻。一太监在前面领路,我与宁清带着各自的丫鬟跟在其身后向王后的寝宫溪筵宫走去。为了安全起见,随我进宫的是小灵。只是那时我还没有听过冷面月神暗夜弯刀这个江湖黑道内响当当的名号。

  长发以紫色丝带束成坠云髻,广袖宫装长裙曳地,行走在雕栏玉砌的宫墙之内,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许多年前的这个日子也是大清早的梳妆打扮,斟酌着衣饰的模样,早早的底下的人便打听好了王后当日的着装样式,这是要刻意避开的。穿着打扮要恰到好处,隆重华美了便有喧宾夺主之嫌,简单素净了也会落下轻视怠慢的口实。

  然而,宁清毫不在意这些,依旧素面朝天衣着简单。她是真的脱然于世,但若然没有宁家为后盾没有浞飏的保护,世俗纷扰她如何清净的了。

  溪筵宫宫门大开,宫娥太监两侧站开恭敬的行礼。依然是这后宫之中最宏大华丽的宫殿,以最高建筑等级的屋顶重檐庑殿为顶,斗拱外伸于檐部之下,上雕走兽栩栩如生。殿阔九间,进深五间,圆柱粗壮层高极脯雕梁彩栋也是极尽精致奢华。

  我来的虽不算晚,可此时殿内站着的皇室女子和各府女眷已不在少数。太监报上太子府清妃,于我却不知如何报名,面上一难声音便噎住了。

  数十道目光打过来,那太监早已面色通红额间冒汗,我面色如常的立在门口淡淡的看着他,此事于我何干?

  修莛坐在殿内唯一的一把太师椅上,目光淡淡的扫过来,道:“这是哪个奴才乱传的哀家懿旨,祖上的教诲哪里传过没有封号的内眷到场。”

  “母后说的是,这不是污了先祖的训戒吗。”浞萧然站在修莛身旁道。数月不见她长得倒是越发美丽了,醉红银丝宫装剪裁得体,娇小的身形也是凹凸有致。

  “许是奴才错穿了懿旨,不打紧,臣妾回去便是。”说罢行礼告退。

  “慢着。”修莛道。

  我心中冷笑,这便是了,既然来了修莛你又怎会这么便宜我。

  我转过身来,恭顺道:“王后有何吩咐?”

  “既然来了就留下听听教诲吧,反正几个要说的事多少也与你有些关系。”

  “是。”我走进殿内站在靠后的位置,小灵与众丫鬟候在殿外。

  所谓教诲是我朝自祖上传下来的规矩,稍有地位的女眷都会在新一年的最后一天聆听王后的教诲,不过是走走形式,说些女戒三从四德之类的场面话。

  大约一个时辰后教诲结束,王后会留下大家,赐了座上些茶点茶水休息一下,因都是熟识,此时说话便是闲话家常,也是逢迎拍马的好时机。

  一妇人道:“去年喝的青露干酿本以为已经是各种佳品,谁料今个这茶才叫清醇入口喉间回味,臣妾愚钝不知此茶何名?”

  骸说得出青露干酿这等雅名,我不信她会认不出这南方诸国进贡的雨前醇。

  修莛一丝笑容挂在脸上,道:“是南方小国进贡的雨前醇。”

  “哦,原来时品,圣上真是想着王后。”

  这才是正题。

  修莛脸上不见喜色,但眉梢间些许的得意还是掩不住的。这女子还真是悲哀,反反复复悲悲戚戚却仍放不下这些虚名。

  修莛道:“今个叫各位来是有件事要大家帮忙出出主意。”

  “臣妾愿为王后分忧。”众人道。

  “好。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修涯常年在外征战早已经到了成婚的年龄,王上也和我说了几次,大家心里有没有合适的适龄姑娘,给哀家举荐举荐。”

  浞萧然明媚的笑。

  一鹅黄宫装夫人道:“臣妾这倒是有几个人选,但凝因公主站在这,天大的胆子臣妾也不敢举荐了。”

  众人满脸笑意,浞萧然嗔道:“姨娘你就取笑我吧。”

  原来是修莛的表姐,嫁于了世袭候位的王家,其夫婿王瑞掌管京城九门兵力。

  修莛道:“这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不过待修涯也是一片痴心。早几年他父皇要指婚,她就打闹死活不嫁非要等修涯回来。”

  “是呀,咱凝因公主的这份心思还有谁不知道。”一夫人打趣道。

  “那这事就先这么商定了。”宠溺的看着浞萧然道:“你呀,快去你父皇耳边吹吹风,圣喻下的也快些。”

  浞萧然红着脸道:“多谢母后。”

  一个女人能嫁给心爱的男人是幸福的,但若是那男人心中无你该如何,这番执意会换来你想要的温馨吗?看看修溦。

  修莛眼神淡淡的瞟过我,又无波的收回目光,道:“还有一事便没有这么好办了。按理说这太子妃刚去,凶手还没有伏法,不该寻思另立新妃的事,但这年过完了,就快到了五年一度的四方朝见之,各属国王者都要协同内眷进京朝拜,而我朝监国堂堂太子怎可妃位空闲。我也知这样做对不起修溦,但国体为重,修溦,姑姑只得委屈你了。”双目含泪悲泣欲滴。

  这般大义无私倒确是惹人敬佩。但修莛你腹中蜜剑应是直指于我的吧。不知这番你派出的人物又是谁?

  家世容貌品行担得起太子妃这个头衔的女子本就不多,一番讨论之后便定在了王家的王洛宁和水师提督苏谋成之女苏小绻之间。二人俱是琴棋书画女红精通,容貌也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王洛宁是王瑞同父异母的妹妹,王老侯爷老年得女,但也没有宠溺过分反倒是自幼便跟随其兄习武。苏小绻生于南地,随其父海上生活多年,身上有着江南女子的娟秀柔婉。

  修莛道:“这可就不好选了,都是姣好的姑娘,舍得下谁呢?”看向我道:“你以为呢?”

  各式的眼光聚于我身,是呀,太子妃的名号给谁也不会落到我身上,这便是你们要我知道的吗?

  “泫汶地位卑微,怎敢妄议,自然是听候王后决断。”

  修莛冷眸扫过我,道:“今个时候也不早了,各家还得回去准备年夜饭,哀家就不留你们了。这件事与王商量后再做决议吧。”

  回府的马车上气氛默然,宁清自然不是话多的人,我也心里郁结不愿多谈。

  下车时宁清拉着我的手轻声道:“妹妹也不是心胸小的人,看开些,身在皇家就是这般无奈。”

  我勉强的笑道:“泫汶明白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脚步木然的走向水汶阁。

  远远的便见一位老者拎着药箱神色慌张的自内走出。是常来府内断症的御医。

  上前问道:“可是水汶阁内有人出事了?”

  御医见是我,也不知怎地脸色更加难看了,支支吾吾道:“不……不是,卑职……卑职告退。”说罢便慌张逃走。

  我满腹好奇的走进去,屋门大开,室内一地狼藉,盆栽茶具桌椅板凳碎的碎倒的倒,浞飏坐在唯一一张没有翻倒的凳子上,低头凝思。周身静冷,绷着的脊背透着压制不住的怒气。脚下是我的针线筐,一双快缝制好的靴子躺在地上,而他手中死死的攥着一黑色的小药瓶,依稀觉得有些眼熟,再看被褥凌乱,心下当即一沉明了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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